Butwithunhurryingchase,Andunperturbèdpace,Deliberatespeed,majesticinstancy,Theybeat—andaVoicebeatMoreinstantthantheFeet—‘Allthingsbetraythee,whobetrayestMe.’
那便笺是一叠大约5毫米厚、带红色条纹的很老派的稿纸。从边缘撕掉的痕迹看,应该是经常使用的。
正写着,我感觉笔的走势不对,隐约有什么东西拐带着笔尖。我定睛一看,上面有一些浅浅的印记!不过这也没什么,便笺么,写字留下一些印子而已。
我一面为自己的大惊小怪感到好笑,一面又按捺不住好奇心,想要看看写的到底是什么。
印子很浅,不注意几乎看不到。我拿起来对着窗户的天光仔细看:下笔很有力,每个字的“捺”那一笔都带着小倒钩。但我研究了半天,勉强认出“回家”、“害怕”、“對不起”这几个完整的词语,完全拼不成完整的句子。
我把最上面这页撕掉,小心翼翼放进口袋。然后在下一页记下我脑海中还剩下的,陈君如刚才讲的故事。
但是记忆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我越想记住细节,遗忘得越快。刚写下几行字,就卡住了。我咬着笔头,陷入僵局。
刚才只顾得跟陈君如battle,这会冷静下来才发现这个书房真的很有魔力:窗外香樟树叶子细碎碧绿,遮住一大半天光;室内写字台、书柜、茶几泛着温润的胡桃木的光泽。
看着眼前的红色便笺稿纸、握着英雄牌钢笔,我想象自己是陈家华,坐在这里正要提笔写字,莫名地就情绪上头,一下子陷入旧日时光中无法自拔。
我转着手中的笔,发现右手有一本书,灰色的书皮,上面印着金字:THE HOUND OF HEAVEN。是英国诗人弗朗西斯·汤普森旧版本的诗集《天堂猎犬》,带着木刻版画。
书已经被翻得相当破旧,我一打开就自动开启了一页。这一页一定经常被人翻看。
I fled Him,down the nights and down the days,
I fled Him,down the arches of the years,
I fled Him,down the labyrinthine ways,
Of my own mind,and in the mist of tears,
I hid from Him,and under running laughter,
Up vistaed hopes I sped;
And shot,precipitated,
Adown Titanic glooms of chasmèd fears,
From those strong Feet that followed,followed after.
But with unhurrying chase,
And unperturbèd pace,
Deliberate speed, majestic instancy,
They beat—and a Voice beat
More instant than the Feet—
‘All things betray thee, who betrayest Me.’
旁边还有中文翻译:
我不分昼夜仓惶逃命,
越过岁月的通道,
穿过内心的迷宫,
带着朦胧的泪眼,
躲避天狗的追踪;
我冲上往事的山坡,
快如一阵旋风,
跨过漆黑一片的恐惧断层,
躲开那疯狂的笑声,
躲开身后沉重的脚步声。
不慌不乱,
沉稳镇定,
谨慎的脚步,庄严而急促,
在节奏声中——有声音
比那脚步更加急促,对我说——
“你若背离我,万物也将背离你。”
陈家华被哪只“天狗”追逐呢?他在害怕什么?谁背离了他,他又被谁背离?想回到哪个家?又对不起谁?
书桌上他的遗照在看着我,嘴角带着神秘的微笑。你在想什么呢?是谁杀了你?如果你还活着,会告诉我怎样的故事呢?
紧挨书桌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副半米宽一米高的黑白版画。无边浓稠的黑夜之上,两个看不出性别的人裸体坐在地上,听一个没有五官的老者讲故事。
裸体人头发很长很长,飘向遥远的天边,一个长着尾巴的小恶魔正在角落里为他们俩梳头。俩人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头发;又好像这俩人是小恶魔手中发束生长出的躯体。
我手里拿着陈君如送给我的那枝塑料花,呆呆地看着这幅版画。
这画好像有什么魔力,简直要把我的灵魂吸入那飘逸浓密的发丝之中。我想起小时候姥姥给我讲故事的场景。为了让小孩别乱动迅速入睡,那些故事通常惊悚怪异又恐怖。
我记得其中一个故事是妈妈回娘家,路上妖怪假装是路人给她梳头,套她的话,问清楚家庭住址、小孩情况后,把这个妈妈吃掉了。后面妖怪假扮成妈妈的样子,回家后把弟弟悄悄吃掉。后来,姐妹俩发现真相后设陷阱杀死了妖怪。
听故事的我就会一身冷汗,把头蒙在被子里一动也不敢动,好像只要露出一点点身体,就会被妖怪发现……
突然,“哐当”一声吓了我一跳,原来是风吹开了窗户,胡桃木窗棂兀自摇晃,“吱呀吱呀”叫着,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你把我叫来采访,自己却逃跑了,我该怎么办?
我只是一个记者,不,是即将面临失业的小记者。刚才热血上头跟陈君如发表一通关于“真相”的辩论,可是之后呢?一个警方都认定的意外事件,一个自己老婆都不想查明原因的受害者,就凭我?
我又犹豫了。我讨厌犹豫不决、瞻前顾后的自己。前女友临走前说的“懦弱”、“窝囊”此时犹如不断反弹的回旋镖,蹭蹭射中我的心脏。
窗外吹来一阵凉风,带着水汽,带着香樟枝枝叶叶一起晃动。我的脸印在相框玻璃上,与陈家华遗照一瞬间重合。下一秒我就看到了,我那双阔别多年的清澈愚蠢的眼睛。
就算最后没有结果又怎么样呢?至少我写出来了,发不出来也没关系;发出来,改变不了结果也没关系,至少多一个人看见就多一个人知道真相。反正我也不想干了,就当是给我新闻理想举办一个葬礼吧!我漏洞百出的人生再多一个笑话也不会更好笑了。
我对自己说:“是的,就凭我。”
手机再次响起,不用看又是主编来兴师问罪了。不用接电话我也知道他要说什么。早报还丢在茶几上,被陈丽君蹂躏的皱皱巴巴,好像一个咧着嘴巴的小丑,嘲笑我的无能和进退两难。
手机刺耳的铃声仍在叮铃铃响着,我按下接听键,电话那端传来主编气急败坏的声音,质问我为什么别家媒体采访到了陈君如,而我就在当事人家里却只顾着睡觉?
“你怎么知道我在睡觉?”
“你微信运动今天才走了100步,这都10点了,还不抓紧时间干活,再不出稿就别干了!我们预告都放出来了,别人家却先出来了采访稿,这不是打我们脸吗?昨天大领导找我问话,我跟他说你一直在跟进,还住在陈家,肯定不会错过头条。可是,现在呢?到底怎么回事?!喂,你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
他的口水简直要顺着网线喷到我脸上。我脑袋嗡嗡作响,感觉马上要炸裂开来:
“刘亮!你给我闭嘴!领导给你压力,你就来骂我,我早就受够你了!你自己捅的篓子你自己解决!说了7月25号给你深度稿件,就7月25号给,在这之前不要再打扰我了!写不出来我就滚蛋!”
挂掉电话,我看着陈家华遗照,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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