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这样,安祝亦是这样。这世间因果轮回就是这般,“恶人”总有“恶人”磨。谢向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认准了安祝非她不可,他想他是真心喜欢安祝的,可是曾经他漠视别人对他的喜欢,如今安祝也将他拒之门外。分手后,谢向延不愿意放低姿态,可他也无比痛苦,想过自杀,又不想就这样放过安祝。他被谢家送去国外接受系统的精神治疗,为了能快点成为一个正常人,他一反常态,积极治病。
不是刻意瞒着安祝,只是谢向延本人都很少回忆自己的童年,对于他而言,那不是什么好的记忆。
可是这氛围太好,他近乎沉迷地地看着安祝的侧颜,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拉她进入自己的世界。
“安祝,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很多事情他不言说,父亲母亲就以为他都忘记了。
其实他没忘,而且记得很清楚。
他记得,其实他有个哥哥。
叫谢长康。
虽然名字有一个“康”字,但这个哥哥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查出患有白血病。他诞生于父母的爱情,谢父谢母为了他的病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
一年之后,谢向延就出生了。
听起来就很可笑,是吧?
他的出生,只是为了延长另一个人的寿命。
谢向延记得,他不愿躺在手术床上,可没有一个人在乎他的感受,小小的他被几个大人用蛮力摁住,他大哭,他们便虚伪地安抚着他。
冰冷的尖针刺穿了他的肌肤,明明打了麻药,可是为什么他还是那么疼呢?身上疼,心也疼,疼得他想就这样死过去,这样会不会换得父母的半点关心?
可是他没有如愿,只是昏迷在床上,迷迷糊糊中仿佛看到父母慌张地寻来,可是他看不太清,于是张了张嘴,隐隐约约是爸爸妈妈的发音。
谢向延听见他们拉着白大褂,开口闭口就是“谢长康”。
虽然焦急,可却没有半分是为他,全都是为了他的哥哥,他的亲哥哥。
谢向延记得,他长大了一点,有了自己的脾气。
有一次他死活都不肯配合取骨髓,医生们哄了一会儿,也束手无策,他那亲爱的母亲一时气急,直接扇了他一巴掌:“你的命就是你哥哥的,如果不是你哥哥,你根本不会出生!只是取骨髓而已,你为什么不懂事!为什么不配合!你要看着他死吗?那可是你的亲哥哥!”
谢向延被打懵了,他的头被扇歪,便保持这个姿势,迟迟没有反应。
他情愿,他从未来到这个世界。
为什么生母要用那种看杀人犯的眼神看他?他没有要哥哥去死,他只是,只是太害怕疼了。
可是所有人都在因此指责他。
他做错了什么呢?
小小的谢向延怎么都想不明白。
爸爸妈妈不是天生会爱自己的孩子吗?哥哥是他们的亲生孩子,难道他不是吗?
小谢向延为此哭过闹过,可是后来他渐渐切身明白了,不是的,不是所有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的。
再后来,他学会了接受,接受自己不是被爱的那个。
他不再对父母抱有任何希望,他会站在病房外,冷漠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相亲相爱。
那时他就发誓早晚有一天他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些只为吸他血吃他肉的亲人。
只是还没等谢向延有能力逃离,谢长康就先死了。
谢向延发现他没有自己想象地那么开心。
他恨过。
谢父谢母不允许他去打扰哥哥,但他不听话,趁父母不在就溜进了谢长康的病房。
原本是想大闹一番的。
可是他一见到谢长康便愣住了,穿着条纹病号服的小男孩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明明是年长于他的哥哥,却比他还要羸弱,仿佛轻轻触碰一下都会让他消散。
谢向延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人。
谢长康并没有睡着,病痛和苦难都会催人成熟,尽管他还很小,眼中却已经有了大人般的沉稳,他凝着谢向延,笑了:“是阿延吧?”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为什么会知道他是谢向延?
谢向延压下心里的疑惑,闷闷地点头。
谢长康此时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连说话都费劲,他明明有很多想说的,却只能说:“阿延,我是不是应该跟你说一句抱歉?”
“你说呢?”小谢向延走过去,睨着病床上的人。
“可是我不想说……阿延,有时候我真的很嫉妒你,为什么都是爸妈的孩子,你能拥有健康的身体,而我自有记忆起就在医院的病房,甚至连游乐场都没去过。”
说这话时,谢长康还是笑着的。
谢向延却愤怒了。
“那我呢!我算什么!为什么都是爸妈的孩子,你就能拥有所有人的关心和宠爱!你从来没有为我做过什么,而我却因你吃尽了苦头!”
“那你愿意成为我吗?”谢长康轻声问,因为疲惫,他放平嘴角没有了笑意,只留有淡淡的伤感。
“……”
谢向延沉默了。
他喜欢去游乐园,喜欢上树,喜欢疯跑,如果剥夺他这些快乐,或许他真的会生不如死。
谢长康好像累了,将谢向延赶了出去,谢向延憋着一肚子委屈和迷茫离开,此时他早已忘记自己的初衷是过tຊ来闹事的。
他不再像之前那般任性,如果需要他的骨髓,他会全程配合,连医生都夸他长大了,也懂事了。
可是谢长康还是死了。
谢向延仿佛梦魇了一般,他总是看到哥哥因为病痛而扭曲的五官,看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哥哥的脸上归于平静,眼里也失去了光芒,最后身上盖着白布被人推走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恨谁,曾经他恨谢长康,可是谢长康受到的苦好像并不比他少。
谢长康去世后,谢父谢母消极颓废了很长时间,他们不愿意看到谢向延,因为小儿子的存在不断提醒着大儿子的离世,于是他们又把谢向延送去了京城陆家。
当他们从悲痛中挣扎出来,想起小儿子也是儿子时,谢向延已经初具桀骜少年的模样。
哥哥在世时,谢向延只有做错事才会吸引来大人的目光,发现这个规律后,他便热衷于捣乱闯祸,尽管这会招来责骂,可他依然乐此不疲。
哥哥死后,他又故技重施,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父母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他这才发觉之前的自己是多么可笑!
再后来,闯祸就只是闯祸,不为夺任何人的关注,凡事都只为自己顺心。
可是依然活得没意思,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为了刺激自己的神经,谢向延不断尝试新鲜的事物,蹦极,跳伞,赛车,射击,以及……交女朋友。
他对那些女孩,也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当下谁追求他的架势最猛烈,他看谁最顺眼,就可以“大发慈悲”地允许那个女孩冠上他女朋友的名号。
如果有人能一直喜欢他,那一直做他的女朋友也未尝不可。
真可惜,她们的喜欢都太浅薄了,也太短暂了。
或许,喜欢本身就是一件虚无缥缈的东西,连他的父母都不是真心爱他,更何况是别人。
有些女孩是受不了谢向延这个性子,主动提了分手,有些是谢向延发觉她们没有最初那样喜欢自己时冷漠地分手。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正爱他,喜欢他。
但是总有人图新鲜在喜欢他,爱他。
于是谢向延换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被辜负过很多次,也辜负过很多人,就这样把自己牢牢地困在童年的阴影里,漠视世间一切的情感。
可是他忘记了,爱是相互的,没有谁能一味地付出。
那些被他辜负的女孩中,并非没有一人是真心喜欢着他的,如果他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真实的世界,能像一个正常的男朋友一样,或许两人就能收获幸福的果实。
可是他没有。
他冷得像一块冰,硬地像一棵树,毫无情感地看着她们来爱自己,却自私地不肯做出同等的付出。
连真心都不愿交付的人,何谈爱?
他是这样,安祝亦是这样。
这世间因果轮回就是这般,“恶人”总有“恶人”磨。
谢向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认准了安祝非她不可,他想他是真心喜欢安祝的,可是曾经他漠视别人对他的喜欢,如今安祝也将他拒之门外。
分手后,谢向延不愿意放低姿态,可他也无比痛苦,想过自杀,又不想就这样放过安祝。
他被谢家送去国外接受系统的精神治疗,为了能快点成为一个正常人,他一反常态,积极治病。
这些年,他过得非常不好。
他看到了,安祝过得也不好,她选择共度余生的男人深深伤害、羞辱了她。
那为什么,他们不能再尝试一次,重新开始呢?
谢向延多想现在就将哭泣的安祝拥入怀中,在她耳畔轻轻诉说这些年的思念,可是他还是忍住了。
现在还不是时机。
她太胆小了,容易被吓跑。
终于,他只能叹息一声:“安祝,学医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当初和你在一起也是。”
都不是随随便便的。
谢长康和安祝,是他此生的执念,他无比渴望从他们的眼瞳里看到自己值得被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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