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鹰眸望着层峦叠嶂的山川，问：“怎么从前爬山没觉得这么累？”
苏语痴痴地看着他，望着他俊朗成熟的眉眼，含笑说：“或许，我们真的老了。”
季谨言微微扬眉不说话，他不觉得自己老，反而觉得如今是他最好的年纪。
或许这就是两人渐行渐远的原因，想法已然不同。
苏语怎么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红唇轻启：“䧇璍我想放松下可以吗？”
季谨言没问她想做什么，只点点头。
苏语转身走到崖边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朝着对面山川大喊。
“季谨言，我爱你！”
一瞬间，周围不少人看过来。
季谨言只觉难堪之极，他几步走上前，一把抓住苏语的手，将她拉下来。
“你做什么？”
苏语眼底带着浅薄的泪雾，深深地望着他。
“我说我爱你，不可以吗？”
季谨言皱眉，松开她的手：“随便你，但不要在我面前说。”
“我今天还有一场线上会议，先去休息区了。”
语罢，他正准备转身离开，就看苏语重新站回石头上，身体忽然向后仰去。

第五章 要死就偷偷死

“苏语！”
季谨言瞳孔一缩，赶忙上前抓住她的手，将她带下来，冷声道：“你要死就偷偷死，不要在我面前装！”
说完，他快步离开。
苏语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误会了。
之前她确实以绝食，寻死等办法拒绝和他离婚。
但刚才，她是不小心脚崴了。
不过就算季谨言知道可能也不会回头，她也没必要解释。
原本两人的假期，最后变成了苏语一人，她独自将十二年前和季谨言一起去过的地方又重新走了一遍。
傍晚，她一人坐在山石上，看着夕阳西下。
在红枫岭度过两天后。
季谨言开车，带着苏语去下一个地方。
很快，两人来到离红枫岭不远处的一片海滩。
十二年前这片海滩还没有什么人，现在已经被开发成了景区，热闹非凡。
一到这里，季谨言就定了最豪华的总统套房，在里面线上办公。
苏语一个人走在沙滩上，看着周围成群结队来旅游的人，只觉眼眶发热。
这时，电话声响起。
她拿起一看是季谨言母亲打过来的，虽然很不想接，但还是要接。
“喂，妈。”
“你和珩年自驾游去了？”电话里，许母满嘴质问。
“是。”苏语如实回答。
这字像是捅了马蜂窝，许母厉声数落：“快过年了，公司那么多事，你不会赚钱、不会生孩子就算了，怎么尽给我儿子添乱？”
不会赚钱、不会生孩子……
苏语听着许母恶毒的话，仰了仰头，将眼底的酸涩逼回去。
她回答：“就这个月，很快我就不会给你们家添乱了。”
电话里却传来许母更为尖锐的声音：“你什么态度？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幸好星星死的早，不然早晚被你带坏！”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向苏语，她的眼眶顿红。
再也忍不住冲电话里大声说：“什么叫幸好星星死的早？你还是人吗？！”
“我怎么不是人了？要不是你这个当妈的没看好孩子，孩子能跑出去，能被车撞死？我们老许家能到现在还没个小辈……”
苏语脑中一轰，女儿出事时，那血腥的一幕在她眼前一遍遍闪过。
她已经听不清许母在电话里面说的什么，看着茫茫大海，泣不成声。
“星星……”
六年前，她只是外出买个菜，回来就看到星星倒在血泊中。
她一遍遍地捶打着自己的头，恨自己当时怎么就不带星星一起出门。
怎么就不把院子的门关好，让星星跑了出去。
苏语无声地落着泪，想把所有的悲伤发泄出来，但心头被一块巨石堵着，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看着周围的人尽数离开，才走回酒店。
回到房间。
季谨言抬头看到她红肿的眼睛，簇眉：“怎么了？”
“没什么。”苏语随口回答。
她知道星星同样是季谨言心里的一根刺，知道他有多爱女儿，所以不想让他也陷入悲伤。
季谨言也没再问。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
苏语紧紧抱着季谨言，却根本睡不着。
漆黑的夜里，床头季谨言的手机亮起。
苏语鬼使神差看过去，就见上面备注着郑雨柔的人发来短信，写着。
“孩子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你不要自责……” 手机光线下苏语的脸异常惨白，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回床上的。
这夜，她彻底睡不着了。
黑暗中，六年前的事和刚刚的短信一直交替浮现在脑海中。
翌日清晨。
季谨言醒来，发现苏语已经醒了，失神的看着天花板。
他敷衍的亲了亲她的额头，随后淡淡的说：“我爱你。”
苏语回过神，望着季谨言，眼底尽是疲态。
她忽然开口：“珩年，很快就是星星的忌日了，你想她吗？”
季谨言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语气冰冷：“你不想我提早结束这荒诞的旅行，就不要提星星。”
说完准备走，苏语却抓住了他的手，有些崩溃：“为什么不能提，为什么这些年，你都不愿再和我提星星？”
这六年来，她每天都活在女儿去世的噩梦中。
想在季谨言面前寻求安慰，可他总是冷漠对待，不愿陪她一起走出悲伤。
季谨言闻言，回头看向她，目光如刀：“我们的女儿已经死了，你一遍遍的提起，不就是想利用她，让我不要和你离婚吗？”
苏语愣住。
季谨言继续说：“作为一个母亲，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
他甩开苏语的手，转身离开。
苏语看着空荡坠落的手，喃喃道：“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你就不自私吗……”
……
今天没有阳光，冷风阵阵。
苏语穿着一身单薄的衣服走出酒店，就看季谨言站在海岸边，抽着烟。
她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十二年前和季谨言一起走在海岸的场景。
那时候，季谨言牵着她的手，眉间尽是温柔。
这附近也没什么酒店，更没游客，连简单的游乐设施都没有。
可如今，她看着周围繁华的景象，才明白，十二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事。
以前的场景不在，以前的感情也回不来了。
季谨言这时转过身，看到苏语，却也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朝着她走来，像个陌生人。
苏语看着这一幕，迈着僵硬的步伐朝他走去。
抬头望着他俊朗的眉眼说：“陪我散散步吧。”
季谨言没有拒绝。
两人并肩而行，苏语伸手想握住季谨言的手，就看他把手放进了风衣口袋里。
苏语喉中一涩，强忍心绪，唐声说：“我饿了。”
季谨言停下脚步：“那我们回去吃饭。”
“我想吃十二年前吃过的那碗面。”苏语却说。
季谨言拒绝的话刚要说出口，但看到苏语眼底的泪光，最后还是点头。
十二年前两人吃面的地方距离这里很远，是个破旧的小面馆。
两人走了一个小时才到。
这么多年，苏语本以为面馆不在了，没想到还在。
这里什么都没变，只是开店的老夫妻两鬓更加斑白了。
苏语走进去说：“要一碗清水面加一个鸡蛋。”
季谨言准备再要一碗，苏语拉住他：“我们以前就只吃一碗，你答应过这次要和上次一样的。”
季谨言看她一眼，随后作罢。
面很快上桌。
苏语又拿了一个碗，将面分了一大半到这个碗里，又把唯一的鸡蛋放进去，随后推到季谨言面前：“你工作辛苦多吃点。”
季谨言听到熟悉的话，回想起十二年前，苏语也是如此。
望着对面虽然不再年轻，但却什么也没变的苏语，他心底不知为何突然一缩。
学着十二年前，他将蛋分成了两份，一份多的放到苏语碗里，然后说：“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吃苦。”
苏语低头吃面，拿着筷子的手一僵，看着碗里的鸡蛋，泪水落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