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泊里，半截舌头和十几个碎牙丢在那里。
方阳羽一动不动。
地牢的大门缓缓关闭，片刻之后，只剩下了死寂。
一场雷雨毫无征兆降临，下了整整一天。
夜幕降临。
鬼魅般的黑影站在楼梯间，等着门内的女人走出来。
他等了整整一天，站了一天，乔笙都没有出门。
时间一点点过去，陆廷渊执着的等着，他要见到乔笙，要亲口问一问她。
一天等不到，就等两天，三天，四天！
他不信乔笙始终不出门！
陆廷渊坐在台阶上闭着眼，他不敢睡，怕跟乔笙错过。
手表显示着手机，已经凌晨一点。
陆廷渊起身，正要敲门时，门内传来了声音。
屋内的亮光从门缝里跑出，乔笙一脚踏了出来，她手里提着垃圾袋，还没走出门时，感觉到一个身影大步靠近。
一阵风袭来，门砰的一声关上。
乔笙来不及反应，已经被拽出了房间。
后背咚的一声抵上了门，陆廷渊单手捏住了她的两个手腕，高举过了头顶，他的另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腰。
他用力抱紧了她的腰，带着怨念与恨，带着贪恋和不舍，对准了乔笙的唇，狠狠咬了上去！

第45章 你还爱我吗
所有的动作加起来不过五秒钟。
一切发生的太快。
乔笙被吓得不轻，男人呼出来的热气和喘息声扑面而来，吹的她痒痒的。
乔笙又羞又恼！
她认出了来人，是陆廷渊。
他用力的咬着她的嘴唇，她能感觉到他的舌头想……
乔笙挣扎着，她挣脱了陆廷渊的手，握紧拳头，对着陆廷渊打了上去，她推着陆廷渊，全身都在排斥着他！
无赖，混蛋！
他没有吻她的资格！
“滚，滚开！”
乔笙推开了陆廷渊，手背用力的擦拭着嘴，她怒视着陆廷渊，想要回家，却发现，门锁上了！
她刚刚还没来得及将玄关口的钥匙拿出来，陆廷渊就把她拽出来了。
见乔笙如此反应激动，还擦拭着他碰过的嘴唇，陆廷渊眸色一冷，他不满乔笙的举动，话到嘴边，变成了冷嘲热讽，“曾经的乔小姐，可是求着让我上的！”
话说出来，陆廷渊就后悔了。
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乔笙低下了头，两只手紧紧的握着，陆廷渊没有变，变得只有他们之间那减淡的感情，他还是一样的尖酸刻薄，他对她说过的话，从来都是极其难听，带着侮辱的。
乔笙猛地抬头，眼睛有些泛红，她笑了笑，冲着陆廷渊开口，“是啊，所以我腻了。”
“难道陆先生还没腻吗，这些年身边都没个女人，陆先生是不是不行了。”
她厉害的像个炸毛的小老虎，张牙舞爪的，比他说的话还要难听。
陆廷渊逼近，他高她许多，只能弯着腰凑近她，陆廷渊开口，言语强势，“把这句话收回去，我可以当你没说过。”
乔笙最恨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不是只有他能伤人，她也会的！
兔子急了会咬人，人被逼急了，也会保护自己。
乔笙嘴角的笑意愈浓，两条胳膊交叉在胸前，她挑高分贝，“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陆先生不明白吗？”
“陆先生这张脸我看腻了，世上好男人太多了，有陆先生比不上的。”
简短的两句话，让陆廷渊变了脸色。
他没料到乔笙居然变得这样厉害，一张巧嘴，说出来的话带着暗讽，挑战着他的脾气，激着他的怒火。
她似乎又回到了跟自己结婚之前的样子，只是那个时候的乔笙说的全是讨他欢心的话，而现在，她已经不需要来顾虑他。
陆廷渊只觉得心头一拧，狠狠的疼了一下。
他气愤，却强压怒火，手猛地抓住了乔笙的手，他紧紧捏着她的手腕，用力一拽，看着乔笙整个人扑来，她的额头与脸，撞在他怀里，随后她像只受惊的兔子，迅速跑了出去。
如果不是他死死的捏着她的手腕，她一定会逃得越来越远。
“你倒是说说哪个男人比我好，那个沈聿，是么。”
乔笙头也不抬，“是啊，他比你好。”
“比你好一万倍。”
起码，沈聿是给她第二次生命的。
在她将死之际，是沈聿眼睛不合，拼了全力的救活了她！
陆廷渊做过什么呢？他只会逼着自己走上绝路，让她丧失了生活下去的希望。
一个是救人的，一个是杀人的，她分得清楚谁好谁坏！
“那你说说，他哪方面好！”
陆廷渊忽然在她耳边一吼，乔笙打了个激灵，被他这副恐怖的样子吓了一跳。
他是在逼问，质问，不由的让乔笙觉得好笑。
“哪里都好。”
“呵，指的是床上的功夫吗？沈聿也能一次半个小时？他身上一共没多少块肌肉，能有那么持久的能力吗？”
……
乔笙懒得跟陆廷渊说下去，在他的脑子里，她就是一个，只要是男人，就能跟人家上床的女人吗！
她活到现在，二十九年了，只有过陆廷渊一个男人！
初吻，初夜，就连第一次牵手，都是和陆廷渊。
倒是他，他和季初遥当初还有过一个孩子……
乔笙的心忽然好疼，所以她才一直告诫自己不要重蹈覆辙，南墙撞一次已经够了，她受到的痛苦已经够多了！
“陆廷渊，已经够了，我们之间，已经够了。”
“谢谢你愿意喊我的名字，而不是一直叫陆先生。”陆廷渊不撒手，反而握得更紧，他沉着脸，一字一句，咬重了语气告诉乔笙，“够不够，不是你说了算。”
“乔笙，我们之间，注定是要没完没了的。”
“我和你没关系了，我们不是夫妻，连朋友也算不上，陆先生，适可而止吧。”
“离婚协议我还没签字，你和我，还是合法夫妻。”
“在江城乔笙已经是个死人，不必有离婚协议，因为你已经是丧偶状态了，陆先生，你是单身的钻石王老五，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只要你愿意，找一千个一万个都可以。”
“丧偶还是已婚，我说了算，江城没我做不到的事情，乔笙，你逃不出我的掌心。”
陆廷渊的话里，是十足的肯定。
是啊，他手握权势，在江城能称王，他想做什么都可以，曾经是，现在也是。
但她已经不是那个傻傻的，一心爱陆廷渊的人了。
她对陆廷渊的爱，已经没了。
“所以，陆先生是打算杀了我吗！”乔笙红了眼，猛地抽回了自己的胳膊，“我看只有杀了我，我们之间才可能回到从前。”
“你非要对我不依不饶，说什么我们没完没了，你以为没完没了的是什么，是爱？你别高看自己！”
乔笙咬咬牙，一颗滚烫的泪跑了出来，“没完没了的，只有我对你的恨意！”
“当你将我十月怀胎的女儿送进孤儿院的那一刻，我对你，只有恨！”
乔笙的眼泪好像一把尖锐的刀，狠狠的插在陆廷渊的心上。
是他混蛋，他该死，他一时鬼迷心窍，做出那种千刀万剐的事情来！他无时无刻都在找寻着乔安的下落，他从未放弃过找他们的孩子。
因为这件事，乔笙恨透了他，他也恨透了自己。
陆廷渊开口，声音很轻，“所以你回来，只是为了恨我，气我，远离我。”
“是！”乔笙无比肯定，她颤抖着忍着眼泪，待到情绪平复下来后，乔笙笑着，“我是因为知道了你得了癌症，所以才决定回来的。”
“因为我想知道，一个得了胃癌晚期的人还能活多久。” “只有亲眼看着你死了，我对你的恨意，或许才能消散！”
陆廷渊张了张嘴，他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心痛的滋味。
好像乔笙拿了一把刀，在要他的命一样。
他眯了眯眸子，质问道。
“所以，你已经不爱我了。”
“是。”
“那么，想杀了我吗？”
“我遵纪守法，我和你不一样。”
“乔笙，你也希望我死吗？”
乔笙的指甲死死掐着掌心，她张着嘴，“你死后，我会去送你最后一程的。”
“我再问最后一遍。”
“陆廷渊，够了。”乔笙打断了他要说的话，她眼里噙着泪，已经在竭力的忍着没有掉下来了。
她不想看到陆廷渊了，起码现在，不想。
“你还爱我吗？”
陆廷渊的声音忽然那么浅，他靠近乔笙，离她越来越近，直到将乔笙逼近一个死角，他的手勾住了她的下巴，深邃的眸子一直盯着她看。
昔日高高在上的男人弯下了腰，他望着乔笙，眼神里流露着一丝哀伤。
“乔笙，你还爱陆廷渊吗？”
“回答我，乔笙。”

第46章 笙笙
爱这个字，现在提起来乔笙只觉得讽刺。
当初她是相信爱情的，她嫁给陆廷渊的时候，以为他会为她遮挡所有风雨，会握紧她的手相濡以沫。
可是陆廷渊，我经历的所有风雨都是你带来的。
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失去两根小指，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失去身体器官，如果不是他，她怎么会去坐牢，会失去女儿，失去一切？
如果没有遇到陆廷渊，或许她还是那个爱笑的，优雅弹琴的乔笙。
遇到陆廷渊后，那朵优雅的花已经枯萎，她那样高傲的一个人，从双膝下跪的那一刻起，已经从云端掉进了泥潭。
这就是爱陆廷渊的后果，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所以这个时候提起爱情，只让乔笙觉得她很可悲。
乔笙低下了脑袋，她盯着自己的拖鞋看，渐渐的，拖鞋变得模糊，眼泪跑了出来，摔在了地上。
曾经我们十年，又过去了三年，十三年，那样的久……
长久的沉默，已经让人分不清时间过去多久。
她保持着一个动作，陆廷渊也是。
终于，乔笙张了张嘴，她轻声的回答着他的问题。
“都过去了，陆廷渊。”
“这算是什么答案。”
陆廷渊的声音响起，他逼问着，追问着，让她说的再清楚一些，起码，他得能听懂！
乔笙用力掐着自己，掩饰着心头的痛意，她再次开口，“对不起，我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说的清楚一些。”
“我不爱你了，陆廷渊。”
“再说一遍。”
“我，乔笙，不爱你了。”
“乔笙，你还有机会，我什么也没听到，你可以重新告诉我。”
乔笙的心发颤着，她扬起脸，眼睛已经红了，却已不见了眼泪，她扬了扬嘴角，清晰肯定的告诉他，“乔笙不爱陆廷渊了。”
乔笙爱陆廷渊的时候，他不要她。
是他亲手推开了她，是他逼她走的。
乔笙微笑着，眨了眨干涩难受的眼，“陆先生，还想再听一遍吗？”
“我不爱陆廷渊，我，乔笙，不爱陆廷渊了。”
乔笙的话对陆廷渊而言，字字诛心。
他漠然的望着她，“乔笙，你的话是真是假。”
“陆先生以为呢？”乔笙轻笑出声，“爱与不爱，眼睛能看的到，我爱陆先生时的样子想必你还记得，所以现在……”
“陆先生，你明白了吗。”
陆廷渊收回了手，站的笔直。
他没说话，依旧面无表情，他抬手整理了一下得体的西装，临别时，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癌症杀不死我，但我会死在你手里，乔笙。”
乔笙不想开口问这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忽然觉得痛苦，她从不说谎，她一直清清白白，但陆廷渊从不相信，在他眼里，她肮脏，她害死了人。
现在她说了谎，他却信了……
陆廷渊，我们之间，彻彻底底变了。
有些事情，注定回不去了。
陆廷渊那样不善言辞的人，他视乔笙如世界，他爱乔笙如生命，他不会表达，她亦永远不懂。
乔笙蹲在门口，紧紧的抱住了自己，无声的哭了起来。
陆廷渊没有进电梯，他踩着楼梯，到最后三阶的时候，他捂着胃，吐出了一小滩血。
许久之后陆廷渊才缓过来，他扶着楼梯慢慢起身，回头看了一眼漆黑的楼道，他轻唤了一句。
笙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