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的人也是奇了怪了,以前走哪儿都能撞见一个,没话都要跟她搭一句,现在都消失不见,难不成是被吓破胆,不敢出来?小鸢在药草园附近瞎转悠。陆祈一边割草,一边盯了她好几次,小宫女怯怯出现身前。“你怎么跑进来,出去!”小鸢最讨厌有人无缘无故骂宫女,“陆太医吃什么上火啦?”她调侃道,给他们各递了一颗沉香丸,闲着没事用沉香、鹅梨、素馨、芍药花粉,混以苏合油调制而成,闻之如四月春,清新花香带着淡淡甜味。“闻闻清火,薰衣也可以用。”便笑着让云蕊送走小宫女。
“敲一下,他们害过你...你想回教坊司么?”皇上欺在身前,指着那张人皮鼓循循善诱说,周围的宫人都阴沉沉而含笑看着她。
“敲呀,敲呀...”
人群之外,她看到殷暄在对岸,他和友人商量着去秋游。“殷暄!”她趁周围人不备挤出人群,拼命去追。“殷暄...”
小鸢在寻找他的身影中,怅然醒来。
这段日子,她都在做相似的梦,但再也触碰不到那个翩翩温柔的青年,心如有一失,原来她那么依恋他。
窗外飘进清新的空气,外面熏缸置放有佛手、素馨、苹果等芳草香果,时不时还能闻到一丝清甜,再往外是一片池畔,阳光正盛,池面水光潋滟。
通往药草园的回廊很静,即便是白日,也很难瞧见一个人。她以前也在这里住过。这片宫室一开始是被打了板子的大臣敷药暂歇的地方,过来探望的人闻到药草园的味道,觉得清神醒脑、身子爽快不少,都想来住一住,慢慢就发展起来,到如今地步。偶尔皇子、公主也会来静养。
那时还很热闹,总有人在窗边门前走动说话。她住的房间,虽比不上现在,但比其他宫人的要好许多,吃的药有灵芝一类。
太医院知道宜贵人病殁、东宫把她轰赶出来,她像幽灵一样四处游荡么?她当时心里惴惴不安想。
要是他们找教坊司要钱怎么办?教坊使不活剥她一层皮,“贱皮子,还敢住这么好...”光想一想他们的语气,就胃部抽搐,浑身发寒。
幸好,殷暄救了她。
“你到边境了么?”
“食物是否吃得惯?”
“那些人可曾刁难你?”
好想,好想你.....
云蕊看着小姐又望着窗外伤怀,端来一碗红枣燕窝。“太医说小姐血虚。”好不容易寻着的富贵,真是摇摇欲坠,心里叹了叹。
宫里变得更加冷酷,冰冰冷冷危险至极,小鸢一刻都不想多呆了。门外有人过来,她连忙躺回床上,叮嘱一句:“说我还没醒!”
一行人根本容不得云蕊开口说话,直接把她挤在角落,太医令和陆祈分别替小鸢号过脉,又观察过一阵,转身走往外边。
门重新合上,小鸢心仍跳动厉害,千万,千万别说她好了,再不想去宣室。
“如何?”外边传来一声沉缓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显得异常清晰,如同冷冰冰的钟磬敲进耳朵里,她脑子突然一滞,再度昏厥。云蕊惊慌地膝行出门找太医。
窗外前的水蓝袍男子收回抚摸窗沿的手指,脸色转沉。
陆太医第二天独自来问诊,小鸢甜笑给他端来一盘剥好的石榴籽,她脸没什么血色,胸腔隐隐作疼,商量着说:“总而言之,就说我命薄福浅,无法再当差了。”
陆祈拣了几颗石榴籽,“你立下大功不是,怎搞得自己好像罪人?”
她尴尬笑了笑,脑海浮现那个冰冷狡黠的身影,心血上涌,又是一阵咳嗽。
“你病成这样,谁会再找你,安心歇着罢。”陆祈放进嘴里,细细嚼味。
接下来确实没有人来找她,太医署的伙食很好,开始多半是血参桂圆粥、茯苓山药羹、灵芝红枣汤等养血宁神的,慢慢身子能消化了,海鲜山珍也多起来。
小鸢按时服药吃饭,身上长肉精力明显变好,云蕊跟着吃胖了一圈唉声连连,主仆俩闲着没事,就在附近转圈散步。
“这是安王培育的宁心芝,吃了消忧解愁,心平气和。”小鸢兴奋介绍说,殷暄没有什么别的嗜好,唯爱培育芝草,每天不是在森林里寻找,就是埋头土地研究,长期带着围兜,手拿小铲,手指甲都是黑的,满身泥土的味道,成天笑容灿烂,傻开心。
有时在想,他要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吏就好。他种芝草,她调香包,卖出去还有得赚。她这辈子没什么大的志气,狠不下心,斗不了人,只想过平平静静的生活,当一个还算不错的人。
“颜色好特别。”来拿药的宣室宫人搭了一句嘴,小鸢不可抑制颤栗了一下,勉强微笑回应,对方便作了一个揖离开了。
云蕊急忙相送,回过头不解看着她,“小姐现在能倚赖是皇上。”苦口婆心说,能被皇上认可多大的福气,多少世家贵族绞尽脑汁都挤不进的圈层,不过就是看到几个死人,有什么好吓成这样的?成王败寇,历来的道理,要是让贤贵妃那帮人篡位成功,该被砍头下苦役的就是她们俩。
小鸢没好气白了云蕊一眼。她何尝不知道这点,即便皇上以前不认她,外界也会把她划为皇上的家仆,有福不见得能享,但倒霉肯定有她的一份。贤贵妃的儿子继位,翟太妃就不用费力下毒了,直接说是个忠心的,把她往外一推,殷暄只能哭着送她上路。
走到池畔边,四下无人,她压低了声问:“你觉得贤贵妃、魏淑妃她们待人如何?”
“小恩小惠罢了。”云蕊不以为意。
小鸢认真严肃说:“魏淑妃的轿椅路过时,会让宫人移到阴凉处,别在太阳底下傻晒,冬天绝不会让人跪在冰道上,说患了风湿老年受苦,寝宫有多的丝绸、香料、点心都会贴补给日子紧的贵人娘子们,都是些受苦受难早被先帝遗忘的人,一辈子都帮衬不了她一句。
贤贵妃更是见两次就能记住人,宫里会给来领赏的宫人准备甜饮点心,坐在殿内一一过问后妃的情况,屋顶漏水、窗户坏了、炭火不足,会立即着人修缮补充。
你进宫就是呆在皇后寝宫,不会懂普通宫女的难处,平日里多得一块点心、头绳、布头就很开心了,娘娘们要是冲我们笑一下、夸一句,会记一辈子。
贵妃、淑妃在上位这么久,施过的恩惠不计其数,魏静松在朝中亦是如此...”但凡一个理智的人都会徐徐削弱他们势力,但皇上毫不留情碾压过去,无论是一时冲动也好,深思熟虑也好,她都怕这个人。
最害怕的是,小鸢不清楚皇上究竟把她摆在什么位置,他眼睛里就透着狡黠,趁着最近生病虚弱,削弱自己在他脑海中的印象才好。
转天,云蕊就明白她的忧虑,提回燕窝紧紧张张关上门,做了一个抹脖的手势,宣室派人监督刑场的侍茶宦官,出宫回家的路上被人拿刀割伤脖子,虽然凶手当晚被搜出抓捕,但还是给大家留下不小震撼,宫里的人都在私下议论。
不过,小鸢的心思已经转到别的事上。自进宫,尤其是她救了皇上的事传开后,很多人都在设法和她建立、加强联系。
萧国公府被韦阗一通阴阳怪气,并治死几个恶仆后,不仅没有对她心怀怨恨,反倒把她的物品精心打包送来,还附送一袋银子,说是萧家小姐今年以来每个月的份例。小鸢把钱直接赏给了这些天熬药的人。
王府别院、教坊司也给她送来私人物件,其中有几封信函。
没有殷暄的,估计还没到。
燕燕信里说生意越做越大,又扩张了铺子,画眉则是婚姻幸福,你侬我侬,蜜里调油,真是太好了,她在锦囊里装了新调的香丸等礼物,附信寄去。
百灵依旧是字迹潦草敷衍几句天气食物之类,小鸢心里生气,决定再也不要讲自己的事,也随便敷衍池畔景色不错的话回信。
还有她娘亲戴娇的,跟了一个退居乡野的士大夫孙谦,每天烦得要命,让她赶紧想办法求安王给他找一个都城的官做。
乡下一大帮子迂腐亲戚,没见过什么世面,摆谱倒是很能耐,动tຊ不动扯家世论祖宗,戴娇连白眼也懒得翻。
教坊司的女子命运就是如此,舞跳得好时,千哄万哄,捧得像天上的星辰,等年纪大跳不动,不给商量套个麻袋就卖了。
那时,小鸢还在宫里,宜贵人病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后来遇到殷暄,托他想办法。殷暄说孙谦人不错,学问好,交际广,家底殷实,没听过有人品问题,还想让孙认她为女。
双方正在商量,就碰上她生怪病,孙被免官等等事。
也不晓得,孙谦要是知道殷暄出使西境,还另外给她另外安排一个爹,该做如何感想?
她娘娇气惯了的,嘴巴没什么遮拦,这封不知道谁代笔的信,毫无顾忌把孙家上下骂了个遍。小鸢提起笔数次,不知该如何落笔。
脑中浮现那个冰冷狷介的身影,又是一阵咳嗽。
云蕊瞪大眼看着她。“小姐怎么总走人前面?”没事时扭捏不接近,现在宣室出事了反倒往上靠。
她能有什么法子?总不能放任娘亲去死。
宣室的人也是奇了怪了,以前走哪儿都能撞见一个,没话都要跟她搭一句,现在都消失不见,难不成是被吓破胆,不敢出来?小鸢在药草园附近瞎转悠。
陆祈一边割草,一边盯了她好几次,小宫女怯怯出现身前。“你怎么跑进来,出去!”
小鸢最讨厌有人无缘无故骂宫女,“陆太医吃什么上火啦?”她调侃道,给他们各递了一颗沉香丸,闲着没事用沉香、鹅梨、素馨、芍药花粉,混以苏合油调制而成,闻之如四月春,清新花香带着淡淡甜味。“闻闻清火,薰衣也可以用。”便笑着让云蕊送走小宫女。
“我还想问你,是丢什么宝贝?转好几圈了。”陆祈把香丸握在手里。
“寻人。”
“血不虚了?”轮到陆祈调侃,除了宣室的人,太医令明令禁止过其他人靠近这边,她要找肯定是找宣室的人。
“一半一半,有要紧事。”
“巧了!”陆祈伸手给她指了一个方向,就在疗养院另一侧。
小宦官看到她探寻的目光,瞬间溜没影。韦阗瘸着腿,到底是被她追上。“副总管痛风好些了么?”小鸢关切问,这是陆祈告诉他的。
韦阗咬紧牙关,点了点头。“能劳你的人帮忙带件东西么?”她甜甜笑道,明眸善睐,天真又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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