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朝一路狂奔到正在施工的新图书馆时,楼前已经围满了人,校长、副校长,年级主任、后勤、保安……几位学生想过去围观,被保安一一挡回,冯朝越过保安的禁制走向人群,校长一脸愁容冲她招手,冯朝快步上前一看,人群中央趴着一个瘦小的男孩,男孩身下,一滩暗红的血醒目非常,男孩背对着冯朝,从当前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他身上的旧校服和鞋跟上的泥,看不到他的脸,冯朝本应再绕上半圈,走到能看到这孩子正脸的位置,但她不敢去看,也不用去看。
她知道,这孩子是周小松。
怎么会是周小松?下午她才同他谈过话,冯朝像是被雷击中一般,站在围挡外,动弹不得。
很快,救护车和警察相继抵达,医生上前一番试探,确认孩子已经死亡,接着法医上前,拍照取证……现场一片混乱。
◆
“小冯,小冯,小冯……”
恍惚间,冯朝听见有人在叫自己,转头一看,是校长。
“别犯愣了,赶紧给家长打电话吧。”
冯朝点了点头,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她摸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找到周小松妈妈付嘉莉的电话,拨了过去。
第一次,电话无人接听,挂断,接着打……打了四次,对面终于接起。
“喂,冯老师,您好。”
付嘉莉的声音明艳欣喜,叫冯朝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只好不断强迫自己冷静。
“你好,是周小松妈妈吗?”
“是的冯老师,小松怎么了,在学校不听话了吗?”
“请你们立即来学校一趟吧,小松跳楼了。”
“什么?!跳楼?孩子现在怎么样了?”付嘉莉的声音变得急切难耐。
“孩子……已经走了。”
“嘟,嘟,嘟……”
对面挂断了电话。
◆
“冯老师是吧?”一位上了些年纪的警察站到跟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冯朝,“周小松的班主任?”
冯朝放下手机,对着警察点了点头,“我是。”
“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警察说完转头就要走,见冯朝仍愣在原地,又停下做了补充:“只是去做个笔录。”
冯朝同不远处的校长对视了一眼,跟着警察离开了现场。
◆
“不用紧张,把你知道的跟这个孩子有关的一切,详细的跟我们说说。”
对面的警察换了个年轻的小伙,他一边调整摄像头的位置,一边同冯朝讲话,冯朝坐在椅子上,努力回想着与周小松有关的一切,时不时抬头看对面的年轻警察,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冯朝咽了咽口水,开始讲话:
“我是去年3月份接管的这个班,在那之前,我只是科任老师,教地理,那时对周小松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只觉得这个孩子比较安静。
做了班主任后,和学生们接触的机会变多了一些,但和周小松……还是接触得很少,那个孩子不是那种存在感很强的学生,学校开运动会,他不会毛遂自荐做运动员,也不会被同学推荐做运动员,班会也是,他从没上台表演过节目,他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一点,就是成绩不好,在班上几乎垫底,尽管如此,他上课都还是会认真听讲,总的来说,周小松是一个……很让老师省心的学生。
大概两个周以前,班上其他科任老师跟我说,这孩子上课总是打瞌睡,那几天我比较忙,就没有找他,这几天,我有意观察了一下,发现周小松状态的确很萎靡,今天下午我把他叫到办公室,和他谈了一下,他不怎么说话,谈了大概10来分钟,我就让他回去上课了,下班后,我照常回家,到家大概半个小时,就接到了校长的电话……我没想到……”
冯朝停了下来,警察微微点了点头,开始发问:
“你说你找他谈话了,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冯朝把下午谈话的情况,包括让周小松站了10来分钟的事情,详细了同警察讲了一遍。
“这么说你不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的。”冯朝点头。
“这个学生的家庭,你了解吗?”
“不是很了解,”冯朝摇了摇头说,“只知道他爸爸在桑城城铁做铁道安检,总是上夜班,家长会都是他妈妈过来。”
“你刚才说,谈话的时候,你让他站了10来分钟才开始谈,你认为你的这个行为是否会对他造成伤害?”
“我……”冯朝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觉得他可能不希望别tຊ的老师听见我们的谈话,所以特意等老师们都去上课了,才开始问他问题。”
“这么说,你们的谈话没有任何见证人?”
“没有。”
警察微微叹了口气,又接着发问:
“在发现学生有状态异常后,你是否主动联系过学生家长?”
“没有。”
“你和他谈话时批评他了吗?”
冯朝摇头:“没有。”
“你和他谈话时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了吗?”
“应该没有。”冯朝迟疑的摇着头,她不知道这里的“刺激”是如何定义的。
“周小松在班上和谁走得比较近?”
“据我所知,他的同桌,一个叫岳唯泽的男生,个头比他高,他们的父亲好像是桑城城铁的同事。”
……
“嗯,OK,今天先到这里吧,把电话留一下,后续有需要你配合的地方,我们会给你打电话。”
“好的。”
冯朝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
“我叫陈月,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警察将写了自己号码的A4纸推到冯朝面前,“有事随时联系我。”
冯朝记下警官的电话后离开了警局,到家时,已经快凌晨2点。
◆
一整个晚上,童宁和许令清相继打来电话,他们的问题几乎一模一样:
“听说你们学校有个孩子跳楼了?”
冯朝把情况大致与他们说了一遍,不出意外,收获了一堆同情,他们同情那个孩子,也同情冯朝,只是同情之外,许令清又嘱咐了几句:
“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可能会遭遇一些误解,实在不行,先不去上班,避避风头吧。”
“不行,再怎么说我也是班主任,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能自己先躲起来。”
“那好,有事随时联系我。”
“嗯……”冯朝挂断了电话。
◆
浑浑噩噩一整夜,满脑子都是周小松,第二天,冯朝照常早起往学校赶,早操仍是6点40开始,食堂里的早餐仍旧冒着热气……一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同,但冯朝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早上一上班,冯朝就被校长叫到办公室。
“昨晚我们已经组织全校老师开了会,你去做笔录了不在,我把大致情况跟你说一下,学生呢,警察那边大致认定了是自杀,但这不代表学校没有责任,尤其是昨天下午你还找当事学生谈过话,这个情况呢比较特殊,家长昨天到了学校反应也比较大,啊,所以今天上午,我们叫了学生家长过来商量学校的处理方案,你也旁听一下,到时候,无论对方说什么,你都不用回应,啊,尤其记住不要道歉,明白了吗?”
“嗯……”冯朝点头。
校长端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口茶,又将嘴里的茶叶吐回杯中,而后接着道:“你还年轻,啊,遇到这样的事情难免慌神,不用太担心,一切有学校担着,好好安抚班上的孩子,好好上课。”
“嗯……”冯朝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
出了校长办公室,冯朝到班看了一眼,孩子们在上语文课,课上一切如常,只是周小松的座位空着,旁边的岳唯泽哈欠连天,神色恹恹。
快中午时,校长电话打了过来,周小松的父母到了,冯朝连忙放下手上的工作往学校会客室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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