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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帷幔外寂静得令人心慌,云纤沉思片刻,缓缓爬起缩到角落中。
  想到崔继颐送她进入傅家前所说的话,云纤冷笑。
  开始时候,她以为对方想要置身事外,怕她进入傅府对他多有依赖,亦或是怕自己想让他帮忙报云家血仇,方对傅府之事讳莫如深,不愿多与她交谈。
  如今想来,怕是他担忧说得多了,自己畏惧傅家不入这圈套。
  云纤一时不知该欣慰对方对二姐姐尚不算冷血无情,还是该恨他送羊入虎口。
  罢了,罢了。
  无论傅府是什么模样,她都必会进来,也一定会成为傅知禾嫁入湘王府。
  想通了此,云纤小心拆下木簪,又随手扯了放在素色麻裙上的束发带,将木簪牢牢缠绕在掌心。
  若她想得没错,今日必有人动手。
  崔继颐送她入傅府,只教了她两样东西,一为伤人,二为生戒备之心。而从十几个“傅知娆”到只剩下三个的“傅知溪”……
  云纤深吸一口气,微微抬起腿换了个相对轻松的姿势。
  初来此什么都不曾摸清楚时,最容易掉以轻心,若她是“傅知禾”也会在今日她什么准备都没有的情形下,抹除一个后患。
  只是不知谁会是第一个动手之人。
  云纤回想先前见过的六人,猜测或许是巳月。
  她伸手在帷幔处轻轻勾起一道缝隙,原本黑暗天地渗入点点微弱烛光。这丝光明,已足够支撑她到天亮。
  捏着手中发簪,云纤虽然满心忐忑,却不曾放松半点。
  今日是对方的机会,也是她自己的机会。
  那些个“傅知禾”们,以为她不设防,自然也不会对她设防。今日,若真有人出手,谁又能说不是她反杀的最好机会?
  想到爹娘祖父被人残杀的画面,云纤本就冷了大半的心愈发坚硬。
  院外三更梆子响起,屋中寂静无声。
  云纤从三更等到四更,都未有人动手,就在她以为自己所思所想皆是错误时,她忽然听见帷幔外响起一阵窸窣。
  若非这一夜自己一直注意她人响动,怕是不会将这一点点声音听入耳中。
  那短暂的窸窣很快消失,云纤却没有放松警惕,而是捏紧了手中木簪。
  帷幔忽然被人掀开,帐子外伸进一只皙白手臂。
  清和披散着头发,将滚烫的蜡油直直泼在枕头上。
  “不该再进人了,半年而已,再有六个月我便可出这朝凤院了。”
  黄铜烛台上是尖锐铜针,清和抓起狠命扎在床上隆起之处。她正弯腰用力,却猛地被什么尖锐物划伤手臂。
  “啊。”
  女子凄厉之声响起,屋中几人迅速坐起。
  云纤担忧她人上前帮手,慌乱中胡乱刺向清和。
  “啊,我的脸,我的脸。”
  发觉自己伤了面颊,清和惊吓得跌跌撞撞跑向外面。云纤只觉手上满是黏腻与血腥,她沉吟片刻,反手掀了帷幔。
  屋中烛火飘摇,自黑暗而出时,云纤被这抹光亮刺了眼睛。
  抬起手在眼前遮挡一瞬,待微微适应后,这方站在屋中缓缓拆下沾染了鲜红血渍的束发带。
  “夜深了,众姐姐妹妹还未睡?”
  她语气轻缓,话尾的一句未睡还带着几分稚嫩。
  耳边是清和站在门口的哀嚎,不过一盏茶时间,陶嬷嬷便领着白日里的小丫鬟走了过来。
  陶嬷嬷穿戴整齐,头上发髻一丝不苟,丝毫不像今夜歇息过的模样。
  她走进屋,见清和满面是血,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云纤,她神色还算平静,可身边的小丫鬟却是满目震惊,似乎未曾想到今日被带出去的并非云纤,而是清和。
  “清和姑娘,老身带您寻府医。”
  看过清和面上伤口,陶嬷嬷眉头一攒,眼露惋惜。
  她转身离开,云纤却是忽然开口:“白日里,多谢嬷嬷提点。”
  陶嬷嬷闻言脚步一顿,却是未曾说什么。
  其余人听闻此话,不由齐齐皱眉。
  “听说白日课业重,几位不睡,妹妹可要先歇息了。”
  一脸沉着走到盥洗架前,云纤忍着反胃将手中鲜血一点点洗净。
  过了今夜,她再无安宁日子。
  如今她只希望那句谢嬷嬷提点,可让其他人猜忌她的身份,再未摸清她底细前,多舒坦个一二日。
  至于会否得罪陶嬷嬷……
  云纤将洗净的木簪重新挽在头上。
  自云家惨遭屠门后,除报仇外她再无所求。若陶嬷嬷记恨,她寻机会除掉便是。
  褪去身上沾了血迹的衣衫,云纤勾起枕边的素色衣裙一件件换上。
  这素色衣裙穿在身,她方想起银霜那句姑娘身量短。
  看了眼站在床边直直盯着自己的初夏,云纤浅笑。确实比初夏几人短了一指左右,但无妨。明日起,她会多食傅府给她的吃食,赶上其他几人。
  换完衣衫,云纤执起刻着清月二字的白玉牌随手挂在床头上。
  槐序与槐月为双生姐妹,许是为了方便照顾身有残疾的妹妹,姐妹二人同宿一张床,见了今夜一场热闹,槐序只拍了拍身旁的槐月,二人扯着被子重新躺回床上。
  初夏站在屋中,似乎是不曾想过清和会失手。
  略显柔弱的麦秋唯有清和惨叫时掀开帷幔,随后便隐入帐子中,再不曾露面。
  巳月看着云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清和竟会栽在今日,可笑,可笑。”
  初夏收回目光,将地上的烛台捡起,细细擦干净上头血渍:“胆小无能的东西,一个外来的玩意也能吓破她的胆子,府里这些年教导的规矩礼仪,都让她抛诸脑后了。”
  二人好似对今夜发生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也未见疼惜亦或担忧同处多年的姐妹。
  她们只看了云纤几眼后,便各自回床,仿佛今夜不曾有人杀人未遂,亦不曾有人血溅当场。
  云纤站在挂着清月名牌的床下,朝着已歇下的几人轻声低喃:“从今日起,姐姐们可唤我为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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