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确来说是我的上一具身体。

我心头一跳，莫名的情绪涌上来。

莫非……裴寂心中那个心爱的女子，是我自己？

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便忍不住摇头。

若是他爱我，又怎么可能一剑割破我的咽喉？

我扣紧掌心，向棺材靠近。

“这次他们倒是学聪明了。”清朗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下一刻，绣着白鹤祥云的白袍闯入我的视线，我匆忙跪下身：“奴婢见过首辅大人。”

裴寂冷嗤一声：“抬起头来。”

我按下翻涌的情绪，茫然得抬头看他。

裴寂漆黑的瞳仁一缩，厌恶和烦躁的情绪一闪而过。

他瞥了一眼棺材里的人，低压的语气中藏着愠怒：“他们这次倒是聪明了点，找了个和你长得相似的人，只可惜他们算错了，我连你姓名都不知晓。”

裴寂的话让我疑惑，我陪了他十八年，他怎会连我名字都不知晓，他明明时常唤我名。

可我还未解惑，他接下来的话如平地惊雷，惊得我心脏狂跳不止。

“说吧，你是第几个，任务者？”

第2章

裴寂怎么会知道任务者？！

我强迫自己冷静，快速跪下：“奴婢家贫，进裴府只为谋生，若大人不喜奴婢，奴婢这就离开。”

裴寂看了我半晌，神色冷漠：“你与她很像，暂且留下吧。”

话落，他抬脚向门外走去，掀飞的衣袍掠过我的鬓角。

我早已一身冷汗，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由开始担忧。

连任务者都知道的裴寂，真的还没有觉醒吗？

“系统，这个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

出错的系统终于恢复正常，机械的声音回应了我。

【让游戏剧情重回主线，即可完成任务。】

系统的话让我陷入了沉默。

游戏的主线剧情本该是身为反派的裴寂被男女主联手打败。

可因为我的倾力相助，裴寂不仅没有被打败，反而成了一手遮天的首辅，就连男女主也只能匍匐在他的脚下。

我将自己所有的心血灌注到他的身上，他在我的心中早已不只是一组数据，而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他为了原女主萧棠将我一剑封喉的那一刻，我怨他但不怪他。

可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要亲手将他推上游戏里原定的那条不归路。

让我看着他被世人背叛唾骂，最后惨死路边，无异于在我心上剜肉。

【请玩家保持理智，裴寂已经失去了和您相关的记忆，对您没有任何感情。】

我心口发紧，指尖在掌心留下密密麻麻的掐痕。

“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

互相陪伴整整十年，就算他忘了，可我没有。

系统却沉默了。

我别无选择。

忙完手上的活计，我被吴管事安排在了一间小厢房住下。

如今虽才初夏也有了几分燥热。

我推开了厢门，走出门去，却见庭院中立着一人。

夜色倾泻下来，披在裴寂身上，竟有几分落寞。

颀长挺拔的背影让我恍惚间产生了幻觉，好似我们还在之前风雨飘摇的破院中。

那时，我在庭院中刺绣供裴寂读书。

他对着月光立誓：“待我金榜题名，一定三书六礼娶你回家。”

现在看来，往日情谊不过过眼云烟，他注定是对女主爱而不得的反派。

而我，也不过是他青云路上的垫脚石……

沉思间，裴寂回过头。

四目相对。

他的眼里满是冰冷的猜忌。

是了。

他如今已贵为首辅，不再是和我相依为命的裴寂。

我按下心口酸意，屈膝行礼：“大人怎么在这？”

裴寂眸光沉沉：“你叫什么？”

“奴婢叫温莹，晶莹剔透的莹。”

裴寂抬头看向夜空中那高悬的月亮：“我梦见她了。”

梦见了我什么？

是梦见我如何将他从死人堆里捡起，是梦见我教他读书习字，还是梦见我教他弄权之术呢？

从孤儿到首辅，我陪了整整他十年。

我怔望着，等他回答。

他却答非所问：“她的名也是莹，只不过她叫明莹。”

裴寂话里不易察觉的怀念和柔情让我陡然生出一抹悸动——

难道裴寂也曾对我动心。

我最初只将裴寂当普通孩子来养，可随着他长大，少年玉树临风的模样在我心中扎根疯长。

但我只能将这爱意藏在心底，我知道他不会爱我，因为他只是游戏里的一组数据。

此刻，我怀着期待问道：“大人喜欢她吗？”

裴寂眸光一厉，脸色瞬冷：“喜欢？我未曾喜欢过任何人。”

我面色微僵，神色黯然。

可转念一想，裴寂连记忆都已被清除又怎会记得自己从前的情感。

我低声喃喃：“也许您只是忘了。”

话音落地，我便被他一把掐住了脖颈。

他抬眼，看向我，唇线渐渐拉直，毫无情绪地说：“下一句是不是想说，你能帮我找回记忆？”

第3章

我惊觉不妙，裴寂还是没有打消对我的怀疑。

窒息感让我面色发紫，我嗫嚅着装傻：“奴婢……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他的手越握越紧，我的喉间如火灼烧般刺痛。

系统也开始警报提醒。

【警告！宿主受到生命威胁，将开启存档！】

我以为我必死无疑，心口的疼都从双眸中露了出来。

如果早知道裴寂会接二连三的杀了我，我一定不会打开这个游戏……

我视死如归般闭上眼，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下一秒，裴寂却突然松了手。

我软绵绵瘫倒在地，干咳喘息。

裴寂拿出帕子将碰过我的那只手，根根擦拭。

冰冷的动作刺痛了我的眼，回忆涌上来。

裴寂有洁癖，纵是我与他相伴十年，每每有肢体接触，他也要清理干净。

我以为他对所有人都这样。

可后来亲眼看见他拥女主入怀，如获至宝般护在心口。

我才知，原来并非如此。

他只是不爱我……

这时，裴寂擦拭干净了手指，扔下了帕子：“明日尚书大人的赏荷宴，你随我去。”

我捂着火辣辣的脖颈，轻咳一声，声音沙哑：“是。”

……

翌日，尚书宴庭。

我低垂着头跟在裴寂身后，看着他落坐。

“还真是稀罕，裴大人居然也会带婢女赴宴。”

裴寂不近女色，出门只带小厮的事整个京城都知晓。

立即有人好奇起来：“首辅大人，想必这婢女肯定有过人之处吧。”

说话的是王硕，此人不学无术，贪财好色。

从前他觊觎我，多次对我下手，反被我惩戒。

若是让王硕看见我这张高重复度的脸，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黏腻的汗液出现在我的掌心。

我祈求的看向裴寂，却对上他笑意不达眼底的双眸。

只说：“抬起头来。”

我心口发紧，缓缓抬头。

看清我容貌的那刻，王硕面容瞬间扭曲：“原来是明莹小姐。”

裴寂眉头一紧，语气沉沉：“你认错了，她不是明莹，叫温莹，新来的婢女。”

婢女二字，将我推进了火坑。

王硕眼中满是的兴奋：“裴大人不如将这婢女送给我？”

说着，他掏出袖中夜明珠，谄媚的举至裴寂眼前。

“我愿以此宝交换，听闻，太傅家的萧棠萧小姐最喜夜明珠。”

我闻之胆颤，像第一次见到夜明珠那般心紧。

我捡到裴寂的第三年，他为了考取功名，时常挑灯夜读。

夜晚读书伤眼，裴寂开始近视。

我急得火烧火燎，拖着他跑了不少医馆。

“裴寂，以后不可夜晚读书了！”

可任凭我如何苦口婆心的劝说，他都不为所动：“快要殿试了。”

无可奈何之际，我听说京城拍卖行得了一颗夜明珠，能让深夜亮如白昼！

有了夜明珠，裴寂晚上看东西就不伤眼了。

我当即变卖了半个家当，势必要买下那颗夜明珠！

不承想却被人截胡。

等我灰心丧气从拍卖行出来时，就见萧棠将那颗夜明珠递到了裴寂面前。

那刻，我看见裴寂眼里亮起了光。

那是看见自己心悦的人才会露出的眼神。

我如坠冰窖。

明明是夏季，我却冷的手脚冰凉。

我用这样的眼神看了裴寂十年，却从未得到过裴寂的回应。

可萧棠只要出现，就能获得他所有的偏爱。

我的结局，许是从那一刻就写好了……

这时，裴寂冷淡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确实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王硕把玩着夜明珠，等着裴寂的后文。

我也在等，等得心脏紧紧揪在一起，难以遏止的发疼。

可裴寂只是不经意地瞥了我一眼，对王硕说：“那她便送给你了。”

那一瞬，我的世界天旋地转。

我知道我和原女主萧裳无法相提并论，却没想到会连一个死物都比不上……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小厮通报——

“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