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秦芸刚反应过来,没什么歉意,“那你还没睡,蛮巧呀。”
江少年拿着烟的手按了按眉心,无言以对。
秦芸那边响起推牌的动静,声音略杂:“要抓紧辰光,为自己打算,不要学人家当闲人,你情况不一样,回国也蛮好呀,只要你愿意,什么路都能——”
“目前没有那个兴趣。”他打断。
“你就是太闲了。”秦芸轻斥,下一秒估计摸到一把好牌,语气又缓了不少,“那你这段时间怎么打算?”
他半诚半敷衍:“回去和朋友聚一聚。”
“又跟裴家那个?”秦芸嫌嫌一叹,“讲给你听呀,不要老是跟他待在一起,一个玩摩托车的有什么前途,只晓得烧钞票,长大拖家里后腿,老底都要给他败光的,唉,唔最勿欢喜野嚯嚯个人。”
江少年吸一口烟,吐息沉沉,淡白轻雾散在风中。
“妈,没有必要用偏见看人。他还是高中生,心性燥一点很正常。”
“什么偏见?我在讲事实,他爸爸就是靠女人才有今天,现在连儿子都教不好,要是老丈人还在,他爸爸连沈家门槛都跨不过去。”
秦芸唉一声,语重心长,“要不是看在你沈阿姨的面子,我都不愿你跟他有来往。他小时候就是那个样子,长大能有什么好?不成气候,也帮不了你什么忙,到头来还要找你的麻烦。”
这话他老早就听过,现在都数不清是第几回,仿佛怎么都听不尽,说不停。
“从小就教你,只看人性,不要谈感情。谁不想往高处爬,攀树绳再多都不嫌,别让人家钻空子。”秦芸道,“交朋友也好谈恋爱也好,都是一个样子的,凡事要拎得清。”
“嗯。”他一句未听,只是敷衍,“我有事要忙,先挂了。”
“等等,你孟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早点回京看看他,不要让老人家白白盼着,自己懂点事。”
“嗯。”
…
通话潦草结束,指间香烟几乎燃尽。
深色居家服融进昏沉夜色,他垂眸按着手机,唯有眼底倒映一点明亮。
又看一眼她发来的照片,总忆起傍晚的画面。
当时她躺在草地上,散开的长发盖住一层绿茵,几缕发丝偶尔扬起,好像捕了一阵暖风,将自由夺下,化作透明的随性。
她缓缓睁眼时,天际那片云好像在她眸里烧了一片。
有那么一瞬间,他在她身上看到波士顿即将来临的盛夏,也看到很多肆无忌惮的事物,似乎属于她的应是更遥远的地方。
...
夜晚静得漫长,徐恋语久违地做了个梦,梦见未来的她给江少年拍了上千张照片。
但不知为什么,最终有一半飘飘洒洒沉入河底,而另一半在某个角落聚成一堆,被她一根烟扔进去,沿着一处烧痕慢慢燃起来,火光中倒映她的身影。
不过六月来临前,充实的日常早就让她忘了那个梦。
那根手绳原本要还,但江少年说只是个小物件,让她戴着,不必还了。
可能远远看着的确像是个小物件,但徐恋语仔细观察过,手绳末端的搭扣带有一块金属,像是铂金,中间嵌有很小的花纹晶体,边上还有很淡的烙印。
任她熟知各大首饰品牌,也很难看出手绳是哪家的。
但知晓与否已经无所谓了。
在那之后,手绳好像成了他们之间一件微妙的联结物,一个想找机会归还,而另一个并不把小物件放在心上,彼此就这样来来往往。
江少年会开车到单元楼底接她,陪她吃吃饭,再逛逛她没有去过的地方,到点就送她回家,夜间转风的时候给她披一件自己的外套,蕴着温沉的木质香。
今天也一样,他陪她看完《速度与激情7》,傍晚时分带她到纽伯里街吃一家法国料理,位置订在室外。
在被微风融化的夕阳里,两人不知不觉聊到彼此的童年。
“我老家在沿海,后来出了点事情,全家迁到南城去了,但我只在那里待到六七岁,真正长大的地方是西北。”
徐恋语戳起一只焗蜗牛,接着说——
“在一个小镇,肃北再往南一点,离青海很近,所以我生活的那个大院里有很多少数民族的孩子。”
江少年坐在对面,餐点没怎么动,只是眉眼温和地听她讲。
他似乎很喜欢看她乖乖吃饭的样子,自己话很少,总是听她说。
看着漫不经心,其实全都听进去了,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忘了上一句是什么,而他总能平静地为她衔接。
不知是因为心思全在她身上,还是纯粹记忆力好。
“现在呢,大院还在么?”他问。
她小幅度摇摇头:“前几年就拆了,原地建了个公益小学。那儿原来是我爷爷做的一个慈善项目,资助困难儿童的,管吃管住,还聘有老师教书,每天上上课什么的。”
江少年沉默片刻,和缓道:“那他老人家是位好人。”
徐恋语拿着银叉的手顿了顿,指腹摩挲微凉长柄,勉强笑了声:“是吧。”
“为什么把你送过去?”他好像才想起问这句。
徐恋语垂眸,没什么胃口了,戳戳盘里的菜肴,只简单解释,没往细了说:“家里人说我脾性不好,长大会坏事,得提前给我治治本,所以就给我扔到那儿去了。”
江少年静静看她,忽然靠近,修长手指微微勾起,替她撩开垂落耳边的发丝。
“你当时很不想去么?”他轻声问。
指尖从她脸侧轻轻滑过,似有若无的温热触感,她眨眨眼,意识飘了一瞬。
直到距离拉开,她才回过神来,平静道:“后来习惯了,也还好,自己找点乐子往里凑。零八年奥运会刚刚结束那阵子,镇上跟着市里一起倡导全民.运动,我们院里就办了个儿童射箭比赛,我拿了第一名,赢了人生第一台数码相机。”
好像从她话里听出一点带着幼稚的小骄傲,江少年弯起嘴角,温柔道:“既然这样,下次带你去射击场试试。”
正规射击场需要成年人陪同,他年龄比她大,十月份就满二十一了。
她的确挺想去的,开玩笑道:“好啊,到时候瞄靶那一节直接速成了。”
江少年眼底笑意更浓了些,带着一丝纵容,好像很喜欢她这样天真的模样。
而徐恋语最喜欢看他笑,他笑和不笑的时候两模两样。
虽然他平日里也挂着淡淡笑意,但给人的感觉总是遥远,好像只是点到即止的社交礼仪。
只有真正笑起来的时候,徐恋语才觉得他离自己很近,像大学校园里很受欢迎的学长。
她觉得自己说得够多了,所以礼尚往来,问起他的童年。
“我的童年没什么意思。”江少年沉思片刻,淡淡说,“小时候带我的是伯外祖父,老人家脾气不太好,对晚辈很严格,我犯错的时候他就把我锁进家里的书库,在监视器另一头看我,如果我没啃完一部书,他就不会放我出来。”
徐恋语愣了会儿。
原来这人就是这样考进哈佛隔壁的,以一个算不上愉快的童年。
既然不愉快,索性不聊了,换个话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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