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玲玲嫂子，皱了下眉，嘴张开又闭上。

她是个嫂子，跟小姑子的关系到底远了一层，又是人命关天，只能忍一步。

何欢给宝宝换上新尿布，小宝宝又变得安静下来。

房间里只剩江肆月清脆的声音。

“你们说的对，我就是一个外人。我不了解她不关心她不知道她嫁人后过的是什么日子。那么身为家人，你们呢？知道她过得什么日子吗？”

“怎么不知道？”张母一挺脖子，“玲玲是我的女儿我还能害她不成？她自小在家里娇生惯养，嫁人我们也是给她选的南城有头有脸的梁家，嫁过去就当阔太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过是我那亲家母霸道了些，我女婿孝顺了些，我这女儿娇气了些。才闹了这一出，又不是什么大事！”

“还不是大事？”谷医生在医院工作多久，见惯了生老病死，很少干预病人的私事，主要知道干预了也没用。这会儿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开口：“你女儿都被逼得活不下去了还只是娇气？你们知道她在梁家过得什么日子吗？”

张玲玲第一次来医院是查自己怀没怀孕，那时候她容光焕发，像所有初为准妈妈的女人一样，眼里冒着幸福的光，充满了期待。

第二次来是怀孕四个来月。梁太太托了其他医生给张玲玲检查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谷医生在卫生间碰见正吐到无力瘫倒在地的张玲玲，吓了一跳。

短短四个月，张玲玲瘦了一大圈，只剩一个跟怀孕月份不匹配的大肚子挺着，像个行走的骷髅。

谷医生不过是关心了一句“你怎么这么瘦了？”就惹得张玲玲嚎啕大哭。她见状把人带到自己的办公室，给张玲玲倒了一杯温白开水。

张玲玲喝了点水哭着跟谷医生说自己不像要这个孩子了。

她刚进梁家门第二天，吃东西就得按梁太太规定的吃。说是请教了大师，怎么吃才能生男孩。

新婚前三个月，梁太太每天都要问一遍张玲玲有没有其他反应。但凡张玲玲说没有，梁太太就一整天甩冷脸，要不是就逼她喝难喝的中药。

如果她说有也不好过，不是拉着她到医院检查就是摆一堆吃的喝的给她，还得看着她吃光。

到第四个月张玲玲还没怀孕，梁太太已经“不下蛋的鸡！”挂在嘴边了，甚至还扬言张玲玲再不怀孕就给梁栋换个老婆。

第108章 我们张家还没穷到养不起她们母女

仅仅因为结婚三四个月没怀孕，梁太太对张玲玲的态度越来越差，甚至又开始给张玲玲立规矩。

包括但不限于吃饭时站着给梁太太布菜，给梁太太洗脚，给梁栋洗脚等等。还非逼着在家都没学过女红的张玲玲学做婴儿肚兜等，一旦张玲玲绣坏或者绣错，非打即骂。

变着法的挑刺，甚至会让她饿肚子说是长记性。

直到某次张玲玲在“长记性”时晕过去，梁太太先是找了相当于家庭医生的一个大夫给看的。

大夫说张玲玲有可能是怀孕，但他不是妇产科大夫，建议张玲玲到医院查一下。

刚查出怀孕，张玲玲比谁都开心，以为自己苦尽甘来，终于能不用再受折磨。谁知道却是噩梦的开始。

怀孕前三个月，说是让张玲玲养胎，床都不让张玲玲下。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解决。

先不说被人伺候如厕会不会尴尬。

正常人在一个房间内三天不出门就会觉得心里非常压抑，何况是三个月。

张玲玲孕吐非常严重，没白没黑的吐。

她害喜严重，口味多变，前一秒想吃让人牙酸的柠檬下一秒就只想吃白饭。

按理说以梁家的条件，只要张玲玲不吃那些活在传说的中的动植物，基本上都能满足她。事实上却是她提十次要求，八次会被驳回。

她想吃辣，梁太太说不行，因为酸儿辣女。

她想吃凉，梁太太也不许，说凉了肚子寒气会伤到宝宝。

要求她每顿饭必须吃带酸的东西。

清水面要放醋，水果不是柠檬就是菠萝，就连咸菜都得是酸黄瓜。

还逼着因为怀孕味觉灵敏的张玲玲吃腥味十足的鹅蛋，美名其曰去胎毒。

鹅蛋是水煮的，没有任何佐料。巴掌大小一次吃一个简直是种折磨。

身体上的折磨张玲玲还能忍，最不能忍受的是梁太太跟她“抢”孩子。

作为一个刚怀孕的准妈妈，自己都还没见过孩子的模样，满心满眼的期待。

结果梁太太整天说“等你生完，你爱干什么我才不管，我只需要带我的乖孙就好。”“等我乖孙出生，我就……”

话里话外只是把张玲玲当个生育工具，只等有朝一日张玲玲生下孩子，梁太太就自己带娃，张玲玲这个当妈的就全无用处。

最开始张玲玲听得时候虽然反感，但也只当梁太太说话不注意，否则哪有奶奶越过妈管孩子的？

直到看见梁太太把准备的婴儿用品都放在自己房间，美其名曰“用的时候拿着方便”，张玲玲这才慌了，她意识到梁太太真得会跟自己抢孩子。

经常晚上会做噩梦，梦见自己一生完孩子，梁太太就把孩子抱走不给她看。

还有最重要的生男孩女孩问题。

就大部分梁家人表现出来的态度，生个男孩是给梁家立功。生个女孩就是梁家的罪人。

怀孕四个月，梁太太就拉着张玲玲到医院查男孩还是女孩。

好在梁太太托的熟人说月份太小，看不真切，让他们过阵子再去。

后来是张玲玲偷偷给那个医生塞钱让她说是男孩。

就这样在胆战心惊中一直熬到了生产。

到了预产期，张玲玲还没发动。

梁太太竟然直接选了个良辰吉日给张玲玲催产。

才造成了江肆月第一次来医院时看见的那场纠纷。

张玲玲迟迟达不到生的条件，羊水却破了。

顺产的罪受到差不多的时候，又受了一次剖腹产的罪。

她人没昏迷，听得到梁家人尤其是梁太太口口声声要保小不保大的喊声。

气得差点大出血。

怕什么来什么，她偏偏真生了个女孩。

张ᴊsɢ玲玲求谷医生帮她隐瞒女孩的事。

谷医生不同意，结果伤口缝到一半，张玲玲就挣扎着起来给谷医生跪下。

那种情况下，当时在手术室的医护都齐齐同意帮她隐瞒。

哪怕都觉得这不是好主意，也知道事发后，她们在场的人都会接到梁家人的举报，还得背上或大或小的处罚。

张玲玲试探过梁太太，问她自己如果生个女孩怎么办？梁太太说生个女孩张玲玲就不要回梁家了。

就连梁栋都说，这是他们梁家的长孙，必须是男孩。

张玲玲刚生完孩子，激素紊乱，情绪起伏，又被梁家人这么吓唬，眼见要到出院的时间了，张玲玲绝望之下走上了天台。

谷医生讲完她所知道的，看着张母问：“张玲玲跟你说过这些吗？你还觉得梁家是她正确的归宿吗？”

“我……”张母泪流满面，说不出话。

说过吗？肯定说过。

张玲玲抱怨孕吐吃不下，梁太太还逼她吃的时候，张母说的什么？她跟张玲玲说每个孕妇都会经历这样的阶段，她劝张玲玲忍忍。

张玲玲说梁太太会跟她抢孩子的时候，她劝张玲玲“自己带孩子多累？有人帮你带孩子多好？”

张玲玲回家说，生个女孩她会被休的，她劝张玲玲“你别自己吓自己，这是头胎，就算是个女孩怎么了？不是还能要下一个？”

张玲玲说什么计划生育，张母不当回事的说，没事。

没想到就这些她觉得芝麻大小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积攒起来，竟然差点要了女儿的命。

张母十分后悔，哭着抱着张玲玲的头，“玲玲，我的好玲玲，是我糊涂呀！是我害了你。”

张玲玲嫂子叫黄玉，听完以后，先对谷医生弯腰鞠躬，“抱歉还有谢谢。谢谢在我们疏忽的时候你们帮忙照顾玲玲。你放心，给玲玲动手术的医护不会因为玲玲受到责难。我们张家虽然不如梁家势大，但不会恩将仇报。

至于玲玲……”

黄玉顿了下，扭头看了眼还没醒的张玲玲，“一会儿等她醒了我们就接走。我们张家还没穷到养不起她们母女。”

江肆月跟谷医生都略带诧异和赞赏地看向黄玉。

没想到黄玉一个嫂子能有这样的魄力。

尤其是江肆月，隐隐觉得，这个黄玉怕才是如今张家真正的掌舵人。

张母还是摇头反对：“不行！你把张玲玲接到娘家坐月子可还行！你妹妹还没出嫁呢！名声也会受累。而且人家都会笑话咱们张家。”

第109章 78年凤姐

江肆月皱眉反问张母：“你女儿的命重要还是你张家的名声重要？”

谷医生跟何欢齐齐点头。

就连宋队长也不认同地看了张母一眼。

黄玉轻拍了下张母的肩膀，“妈，你别急。先不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算真不想破坏习俗也不是没办法。咱们可以给玲玲租间房子或者买个院子照顾她做完月子再说其他的。”

“这……”张母态度明显松动了不少。

江肆月看向黄玉，她倒是个明白人！而且是个有魄力有手段的人。

心里顿时生了结交的心思。

“江同学。”一直跟着谷医生的小护士匆匆忙忙跑进病房“通风报信”，“梁太太又带着人回来了！”

江肆月下意识看向宋队长。

宋队长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睛里闪过一抹诧异，似乎对梁太太他们这时候出现有些意外。

宋队长确实是意外，他出来之前明明跟派出所的人打过招呼，多留梁家人一会儿。

看梁太太到这里的时间，不但没多留反而是提前回来。

是派出所的人不给他面子，还是有人从上头压下来的？

直觉告诉他是后者。

何欢刚平复的心口又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