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不过是一介官妓,有何资格拒绝贵人的要求?若是想要拒绝,该好好想想在外流放的族人们。
嫣然和温珩,是与我一同长大的,若说我最后的倔强,那便是不再遇见他们,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现如今活得这般低贱!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母亲和姐姐们为何要自戕,比起死,这种生不如死的羞辱、强烈的落差感更让人接受不了。
嫣然成婚那日,我穿了一袭浅蓝色长裙,记得以前她说过,她喜欢看我穿蓝色长裙的模样,但我不喜欢蓝色,我喜欢红色。
丞相府的人为我安排了马车,我与幺娘坐在车内,摇摇晃晃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我下了马车,却不是丞相府,而是晋王府!
晋王府外张灯结彩,不远处,顾昊琰身穿喜服,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婚队,红轿子就跟在他的身后,他低头跟身旁的人说着话,脸上满是笑意。
他成婚了,娶的人还是我的闺中密友,王嫣然。
我想要上前去问问他,你不是说你爱我的吗?为何不过短短月余,你就娶了别人?为何那个人还是嫣然?
“别去,你跟他已经过去了,你活着不是为了你自己活着,而是替你的父兄活着!”
幺娘的话,犹如一盏烛火,将我从困魇中走了出来,是了,我不能去质问他,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他?
他说过我要是死了就要杀了我的族人,我不能那么冲动,我要活着!
我伸手擦干了脸上的泪珠,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顾昊琰踢轿门,迎新娘。眼前的一幕幕,曾几何时也是我的梦,现如今看到了,却恍若隔世。
待他们入门后,王管家将我从偏门带了进去,大堂前搭了一个戏棚子,位置不大。他要我站在这儿献上一舞。
空中又下起了雨,我赤足站在戏棚子之上,耳畔处是唢呐锣鼓声,一声声恭喜,一句句郎才女貌,极为刺耳。这棚子的位置极好,就那么巧的可以看到他们成婚的场景。
他温柔地牵着嫣然的手,走入堂中,与旁人互相恭维,随着傧相大喊着一拜天地,所有人转向了门外,都看到了我,他也看到我了。
我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愧疚或者不安,这样才不至于让我觉得,他从未爱过我,才不至于让我觉得我的前半生居然这般荒唐。
他看了我一眼,视线很快就移开了,夫妻对拜!他的视线停留在了嫣然的红盖头之下。我的视线有些模糊ᵚᵚʸ,入目一片的红,就像抄家那日,地上的血水,也是这般的红。
一舞毕,我走到大堂门前,官妓的身份连门都进不了,我跪在地上行了一礼,“祝晋王殿下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我低着头,双手从地底传来寒意,我的声音微微发颤,我紧紧咬住牙根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赏!”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单单一个字,都像是要了我半条命。下人端来了一盘子金元宝,幺娘替我接下后,我们跪着谢恩后,走了出去。
踏出晋王府后,我周身像是没了气力,无力跌倒在地,下腹突然一阵剧痛袭来,冰冷的雨水渗出了红,是血!
“婉儿,你还好吗?”
是温珩的声音,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么狼狈,我想要站起来,我想要笑,我想要告诉他,我没事,我不爱顾昊琰了,我很好。可却怎么都站不起来,怎么也笑不出来。
眼前的景象越发模糊,只看到温珩朝我一把将我抱起,耳畔处是他担忧的声音,他身子好暖啊,他一直让我不要睡,可我真的好累...好累.....
当我醒来的时候,温珩就趴在我的床边,他消瘦了不少,眼眶底下一片乌青,我稍一动弹,他就醒了。
“婉儿,你醒了,大夫,幺娘,快找大夫,婉儿醒了。”
他的脸上满是欣喜,双眼中满是血丝,渗出了泪花。下巴的胡渣冒出了一茬,他那身白衣都有些脏了,皱巴巴的。他那么洁癖的一个人,是为了照顾我,将自己折腾成这般模样吗?
幺娘从门外冲了进来,身后还带了个大夫,那大夫握着我的手腕,一边把脉一边摸着他的山羊胡子,不时点着头,“没大碍了,这些时日好好休息就好。”
“多谢大夫。”幺娘将大夫送了出去。
“我怎么了?”只觉得那日倒在晋王府前,下腹的坠痛感传来。
“没事,气血攻心,晕了过去。”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若单是这般,又何须让他将他自己折腾成这般模样。
“温珩,你回去洗漱一番,好好休息会,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
他有些迟疑,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我起了疑心。
待他走后我问了幺娘,才知道,我差点小产了,那日我在晋王府晕倒后,温珩将我送了回来,我晕了五天,温珩就在我身边守了五天。
我将手放在肚子上,这里,有我和他的孩子。
温珩又回来了,他还背了一个包袱,脸上满是慌乱,“婉儿,你跟我走吧!”
“陆家男丁全在两百里外的山坡上,被土匪绞杀,无一生还!”
“我带你走,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他在说什么?无一生还?陆家人全死光了?只剩下我一人了吗?
我看着他祈求的眼神,我不忍拒绝他,可我若是跑了就是逃犯啊,我会牵连他的。
他像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紧接着说道:“身份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散尽家财为ᵚᵚʸ你在邻国买了一个身份,只要我们离开这里,他们都找不到我们的!”
“你就不为你自己着想,你也要想想孩子啊,他是无辜的!”
“好!”
我答应了他,我要把他生下来,这是我的孩子!
我们带了很多人,从京城赶往边境,这一路走了三个月。
只要翻过眼前这个山坡,我们就到了姜国边境,我就不再是官妓了,我的孩子,也不是奴籍了。
密密麻麻的黑影从山坡上涌起,是官兵!
为首的居然是顾昊琰!
他身骑白马,手握长枪,身上的铠甲在太阳下闪耀得反光。他身后的士兵,手握着弓箭,手搭在弦上,对准我们。
他为何到现在都不肯放过我?陆府的人都死绝了,为何还是不肯放过我?
双方人马对峙,温珩将我护在身后,他的身形不算高大,在这一瞬间却格外伟岸。
“顾昊琰,有什么冲我来,你放了婉儿!”
“温珩,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是富商温珩,还是姜国太子温珩啊?”
顾昊琰的声音隔着好远,我却听得很清楚,温珩是姜国太子?
温珩握住我的手,他看着我,“婉儿,你可信我?”
事到如今,我没有退路了,我只能信他。
我点了点头,“我信你。”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嘴角勾起笑意,“你放心,我定会护着你的。”
我点着头,心中却是苦笑,这里距离边境只有三公里,虽说是不远,但这些时日,我越发显怀,身子也重了许多,跑不动了。
“姜国太子温珩,放了婉儿,我做人质,姜国退兵三百里!”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我不过是一介官妓,何德何能可以让一国太子这般为我?
“哼,温珩,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三座城池!”
温珩地握着我的手,握得很紧,他的心情并不如他的脸色这般沉稳。
“婉儿,你莫要害怕,只要你越过边境,有人会来接你,我为你安排好了。”
他到这一刻担心的都是我怕不怕,他垂下的那只手臂不住颤抖,他在害怕。
“那你呢?”
“我?皇叔会来救我的,你莫要担心。”
山坡之上,微风徐徐,传来了顾昊琰的声音,他应了。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我陆婉儿的命这般值钱,居然可以用三座城池换我走。
温珩带着我,从顾昊琰身边经过,那些士兵拿着武器却不敢动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走过。
我见到了温珩说的皇叔,他就站在边境的另一边,我和温珩就站在两方人马的中间。
温珩牵着我的手,将一枚令牌赛到我手上,“你跟皇叔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他会护你周全,你放心,他不是坏人。”
突然,一把利箭刺破长空,直直朝温珩射来。
我来不及反应,一把将他推开,长箭从我心口穿过,剧痛从心底蔓延。
温珩想要过来,却被侍从拽走了,推到了姜国地界,被皇叔拉着。
顾昊琰翻身下马,一ᵚᵚʸ刀砍伤了那名射中我的士兵。
耳畔处是温珩撕心裂肺的呼喊,还有微风带来,顾昊琰的暴怒声。只是隔得太远太远了,远到我听不见他说什么。
恍惚间,我看到了大哥,祖父,母亲......他们来接我了。
我累了,天空好蓝,阳光刺眼,亮得我睁不开眼睛.........
京城晋王府,已是深夜,却灯火通明。
“夫人,王爷回来了。”
门外传来声音,我心中忐忑不安,打开了房门,“他可是自己回来的?”
翠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走到前院,顾昊琰回来了,他满身泥污,怀中还抱了一个女子,蜷缩在他的怀中,不曾动弹。
他从我身边经过,走到了风婉轩,小心翼翼地将女子放到了床榻之上,还替她盖上了被子。
我看清了那女子的脸,是陆婉儿!她死了,她终于死了。
我跌退几步,不小心打烂了窗柩旁的花瓶,哐当一声,散落一地。
“嘘,小点声,不要吵到婉儿睡觉了。”
他转过头看着我,双眼满是血丝,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启,说出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王嫣然,我都娶你了,你为何还不肯放过她呢?”
我心里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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