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露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尴尬，甚至还对傅念深说：“一会儿结束，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个饭吧？”

傅念深皱了皱眉，刚要开口。

就听沈呦呦的声音响起：“根据规定，在案件结束前双方人员不可以私下见面，黎小姐作为从业人员，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黎露脸色难看了一瞬，就恢复正常：“看来沈小姐是个遵循规则的人。那我希望，你可以一直遵循下去。”

闻言，沈呦呦愣了下。

黎露收起了笑，继续开口：“我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再和念深见面。”

听到这个要求，沈呦呦看向了傅念深。

她以为他会不高兴，毕竟傅念深最讨厌被人摆布。

但他没有，只是顺着黎露的话看向沈呦呦，等待着她的回答。

沈呦呦落在资料上的手指来回摩挲，声音艰涩：“我不会主动联系，但如果像今天这样被安排进来，也是没办法的事……”

“有办法。”傅念深打断了她的话，淡声命令：“现在开始，你退出这个案子。”

第6章

沈呦呦脸色霎时一白。

她有时候甚至在想，傅念深是不是天生克她。

所以在他面前，自己才一次又一次的犯蠢！

沈呦呦直直看着傅念深，落在腿上紧攥的拳头是她唯一的勇气来源。

“你凭什么……要求我这么做？”

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沈呦呦尽量保持冷静：“这件案子已经到了我手上，我就会对它负责到底。”

傅念深一脸冷然：“你拿什么负责？必定会输的结局吗？”

沈呦呦脑子一嗡，不敢相信这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就因为对方律师是你，就认定我一定会输吗？”沈呦呦用力眨了眨眼，不让自己的脆弱被他看见。

傅念深皱眉看着她，表情越发不耐：“你从没赢过我，是事实。”

这话一出，沈呦呦嗓子突然像被捏住了般，说不出话。

她怎么赢得过傅念深呢？

法学院永远的第一名，所有老师眼里的文曲星，同学眼里的校草学神……

和这样耀眼的傅念深相比，沈呦呦再厉害，也不过是泯然众人。

但即使这样，她也一直以为在傅念深眼里，他们是一样的，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能够并肩往前走的同行者！

“傅念深，在你眼里我到底是多没用？！”沈呦呦声音忍不住发颤。

傅念深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失态。

而黎露看过来的嘲讽目光，成了摧毁沈呦呦自制力的最后一击！

沈呦呦再没办法继续待下去，起身就冲出了会议室，差点和刚打完电话回来的霍言撞在一起。

霍言一头雾水：“小呦，你去哪儿？”

沈呦呦没回答，闷头一路往前跑着，一直跑，直到回到办公室，将门关上——

刹那，整个空间只剩下了她自己。

沈呦呦背靠着门板，无神的眼望着窗外刺目的烈阳。

脑海中，那些曾与傅念深并肩作战的日子在这一刻显得极其可笑。

“你可以的，沈呦呦。”

“我相信你，沈呦呦。”

“沈呦呦，你做的很棒！”

……

傅念深那些让她克服所有困难一步步走到他身边的一句句夸赞，也成了笑她不自量力的嘲讽。

原来她从来不可以，傅念深也从来没相信过她！

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他的假意敷衍！

原来……傅念深也是会说谎的！

用了好多年构建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坍塌殆尽。

沈呦呦再压不住情绪，闭上眼的那一刻，滚烫的泪水唰的流下！

寂静的空间内，哽涩的呜咽渐渐蔓延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的门被敲响。

“谁？”沈呦呦声音里还带着来不及藏好的哽咽。

门外，却没再传来回答。

沈呦呦看着紧闭的门，心里大概有了猜测。

她狼狈的擦掉眼泪，深吸了几口气后才伸手拧开。

随着门开，傅念深的身影露出来。

四目相对，他视线落在沈呦呦红肿的眼上，停顿片刻后，就移开。

“刚刚……”

听到这个开头，沈呦呦下意识的开口打断：“有什么事吗？”

傅念深默了瞬：“下个月我结婚，有空的话，想邀请你参加。”

第7章

傅念深的语气听起来很坦然，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结婚？邀请？

傅念深的这句话无疑是在沈呦呦的心口上扎，遍体鳞伤。

七年青春，一个女人一生最好的时光，她全部灌注到他身上，结果呢？

沈呦呦极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可疼痛的感觉还是如瀑布一样涌入心口。

过去的几年，她曾幻想过无数次自己与傅念深的婚礼。

白色教堂，粉色玫瑰，小花童们飞舞着花瓣，在亲人们的祝福下，他们徐徐步入婚姻的殿堂。

可，那终究只是幻想。

她从来就不是他的新娘。

此刻，沈呦呦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情绪来面对傅念深。

最后的最后，她被迫选择了成年人该有的冷静：“抱歉，下个月案子比较多，恐怕去不了，先祝你新婚快乐。”

说完，她退后一步，关上了门。

门关后，沈呦呦在原地站了很久。

直到听着屋外的脚步声远去，她才像游魂般坐回了椅子上。

窗外的天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一如沈呦呦的心，绝望死寂。

这天，雨下了多久，沈呦呦就孤身坐了多久。

等霍言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像是石雕一样的她。

他拉过椅子在沈呦呦旁边坐下，将晚饭放到她面前：“食堂今天做了糖醋小排，我挤掉好多人才抢来的，尝尝。”

沈呦呦看着眼前的白色饭盒，摇了摇头：“谢谢，我不是很饿。”

听到这话，霍言拆盖子的动作顿了下，后靠在椅背上：“你和傅念深的事我知道一些，我不八卦，今天就问你一个问题。”

“你会因为他，放弃这个案子吗？”

他突然来得正经，让沈呦呦愣神了很久。

会为了傅念深，放弃这个案子吗？

沈呦呦不知道，她曾经因为傅念深，懦弱的向院长提出了调岗，如果现在又因为他，退出这个案子，那之后她会不会一步步的退出法院，退出这个她热爱的行业？

如果到那时，她的人生还剩下什么？

那种不可预知让沈呦呦感到害怕。

她给出了答案：“不会。”

“那就好！”霍言站起身，“我期待和你的合作。”

“对了，排骨记得趁热吃。”

扔下这句话，他大步离开。

沈呦呦望着敞开的办公室门，很久后，才收回视线拆开了晚饭，吃了起来。

这晚，她没有回家。

而是将案件有关的一切资料都整理完毕后，放在了霍言的桌子上。

窗外，朝阳初升。

沈呦呦就这么望着，很久很久，人声突然熙攘起来。

她垂眸看着楼下渐多的人群，转身去了院长办公室，撤回了调岗申请。

出来时，正好接到了中介打来的电话，说是房子找到了买家，让沈呦呦过去办手续。

沈呦呦请了假，等办完过户，卖房的钱也已经到账。

三年恋爱，七年感情，最后只剩银行卡里多出来的这笔冰冷的数字。

沈呦呦看着，给傅念深转去了一半。

这房子当初是她买的，但后期傅念深也在帮忙还款，如今两人要断干净，钱自然也该还给他。

“湖湾别墅我卖了170万，比当年买的时候多出20万，我只给你转了75万，剩下的……就当是我这些年的青春损失费吧。”

一句话，沈呦呦斟酌了很久，生怕会暴露半点异样的情绪。

发过去的那一瞬间，她像是松了口气，但转瞬涌上来的悲凉顷刻将人淹没。

多年感情只落得个这么不体面的结局，叫人怎么不遗憾。

但还好，马上就都结束了。

沈呦呦垂下眼睫，刚要放下手机，短信声再次响起。

“您尾号7799的银行卡人民币活期19:40转入750000元。”

与此同时，傅念深的消息也回了过来，只有两个字：“补偿。”

第8章

两个漆黑的字戳进眼里，刺得人眼眶生疼。

补偿。

原本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此刻被傅念深说出来，却好像成了穿心的利刃！

沈呦呦握着手机的手不断收紧，酸涩裹着泪意冲上眼眶。

她操着僵硬的手指，想要退回去，但最后她只是沉默的将人拉黑、删除。

沈呦呦按灭了手机，四周陡然黑下来。

浓郁的夜色里，沈呦呦紧闭着眼，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另一边。

傅念深很久没等到沈呦呦的回复，皱着眉又打下一句话。

却没想到发出后，屏幕却蹦出来一个猩红的感叹号！

一夜未眠。

他没想过沈呦呦会这么决绝的把自己删掉！

这一晚，傅念深脑海里闪过很多，那些以为自己忘记的，还记得的，与沈呦呦有关的一切如走马灯般。

直到第二天的朝阳照进来，驱散了夜，也映出他手边垒成小山的烟头。

指间，烟火明明暗暗。3

傅念深望着，闭了闭眼，按灭了手中的烟。

这样也好，两清了！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不知为何，掐灭烟时，他的手都在抖……

接下来的日子里，沈呦呦和傅念深几乎没有交集。

这些天，她一直在忙景天集团的案子，再没心思去想和傅念深有关的事。

日子好像就这样安静的过下去了。

却没想到这天会突然接到了买房人的电话，连带着和傅念深有关的记忆再次被提及。

“沈小姐，我看您这房子里除了必要的家具电器，还剩下不少东西，要不您给我个地址，我寄给您？”

听着电话那头的话，沈呦呦抿了抿唇。

决定将房子卖掉后，她就搬了出来。

那里剩下的东西，大多是她和傅念深共同拥有的，没办法区分到底属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