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兆圣元年初秋。
太子大婚刚过,喜气还未散去,三皇子突然驾临宫女居住的掖庭。
他冷着一张脸,穿着一身墨色烫金玄袍伫立在院中,视线随意扫过跪了一地的宫女。
那些个宫女各个垂眸低颔,战战兢兢。
太监总管玉公公尖着嗓子喊道,“你们都听着,三殿下现在要寻找一名宫女,你们都乖乖的,把左手的衣袖撩起来查看,没事的,就立刻回去。”
下面的宫女一听,也不敢犹豫,纷纷将衣袖挽了上去,一阵骚动过后,只见许多雪白的手臂裸露在了阳光之下,而每一条手臂上,都有一颗朱红色的守宫砂。
我不安的跪在最后一排,背脊阵阵发凉,不知不觉已经被冷汗湿透。
身边的瑜儿轻轻撞了撞我,好奇道,“不知是哪个宫女居然这么大本事,竟然劳三殿下亲自过来抓人。”
我抿着唇,不发一语,眼眶却隐隐发酸。
三天前的晚上,太子大婚,我同往常一样从冷宫回掖庭,路过湖边时突然被人拉进了待月亭。
不待我呼救,他便堵住了我的唇,断绝了我所有的求救机会。
他的力气很大,一把便将我的衣服撕碎,压在了身下。
我奋力反抗,却遭到他无情的碾压。
事后,我擦干眼泪才发现那贼人竟然是三殿下。
我惊恐之下顾不得其他,趁着他酒醉未醒便一瘸一拐的跑回了掖庭。
惶惶几日,我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可没想到,他竟然还是找来了。
“嗯?为什么还不把袖子撸上去?”
玉公公皱褶眉,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我,我这才发现跪在我左侧的瑜儿已经检查完毕,站在了一旁。
见我不做声,玉公公的声音又尖锐了几分,“你想抗命吗?”
周围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我瘦弱的身子跪在那里,颤抖得好像一片风雨中的叶子,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就在这时,一双皂靴出现在我眼前。
“你叫什么名字?”
三皇子倨傲而冷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的脸色立刻从苍白变成了惨白,喉咙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只手伸过来捏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脸抬了起来。
视线对上的刹那,我仿佛从他眼神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诧异。
我不敢多想,立马垂眸。
我朝的几位皇子相貌都是出奇的好,也各有特色,温润如玉有之,威猛如虎有之,可三殿下,却似乎是一个另类的存在。
他的俊美给人一种浓墨重彩的感觉,每一道轮廓都像是刀刻出来的,连他的脾性也是锋利如刀,隐隐听说,他的暴戾与跋扈连皇上也奈何不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封王,据说也是因为这一点。
此刻对着他,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旁边的玉公公立刻道:“殿下,她叫岳霓裳。”
“岳霓裳?”
我的名字从那张薄薄的嘴唇念出来,带着一种异样,他慢慢俯下身,那双精光内敛的眼睛近在咫尺的看着我。
“说,是你吗?”
他的声音不似刚才的冷峻,明显轻柔了许多。
“殿下,我——”
我的声音和人都在颤抖,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一想到被三殿下打入冷宫的凝烟,我一丁点儿都不敢奢求能得到三殿下的宠爱,
毕竟那晚只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罢了。
入宫四年,在这奢华的皇宫中,我见过太多的心机与算计,也看尽了宫里的冷暖。
自古君王皆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
只要再坚持几个月,我就能出宫了,到时,逃离这个吃人的牢笼,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我们,周围安静得好像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整个掖庭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中。
裴元灏似乎是等得不耐烦了,他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就要扯衣袖,我的心里一沉,下意识的挣扎了起来:“不,不要!”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全都惊呆了,瑜儿也吓得脸色发白,而我的心已经陷入了绝望,只凭着本能抓紧了衣袖。
也许是从来没有人这样违抗过他,裴元灏的眼中露出了一丝震怒的神情,手上猛的一用力,我惨呼一声,手腕好像要被捏碎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个柔柔的声音突然在耳旁响起:“殿下,请恕罪。”
我们下意识的转过头,只见旁边一个纤纤细影慢慢的转向裴元灏,俯身拜倒在地:“奴婢知罪了。”
是,掌事姑姑姚映雪?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傻傻的看着她,裴元灏目光一闪,冷冷道:“嗯?”
“殿下,”姚映雪慢慢的抬起头:“殿下要找的,可是奴婢?”
我的心动了一下,不敢做任何动作,而裴元灏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能感觉到他抓着我袖子的手紧了紧,又忽然松了开,而后面向姚映雪,声音极其冰冷道,“你知道,本宫要找什么人?”
那张淡扫蛾眉不施脂粉的脸透出了一点淡淡的粉红,更显得明丽动人,眼睛却像是有些害羞的低垂下来,带着一点羞涩,慢慢的将衣袖挽了上去,一截皓白如雪的玉腕露了出来。
上面,没有守宫砂。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整个掖庭陷入了寂静当中。
裴元灏一言不发的起身走到了她面前,低头看了她很久。
“是你?”
“请殿下恕罪。”
“既然知道本宫要找你,为何这些天你都一直不肯露面,莫非——你心里还在怨恨本宫?”
“奴婢不敢。”
“那你为何现在才说?”
姚映雪慢慢的抬起头,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说道:“奴婢,其实心仪殿下许久,能侍奉殿下,也是奴婢心甘情愿的,只是,奴婢不希望殿下认为,奴婢是为了荣华富贵,才——”
话说到这里,她的脸已经涨得通红,裴元灏微微挑眉,有些动容的看着她。
“让殿下大动干戈,是奴婢的过错,请殿下治奴婢的罪吧。”
说完,她又深深一拜。
裴元灏静默不语,看了她很久,突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奴婢叫姚映雪。”
“映雪……”
裴元灏默默的念了一下这两个字,什么也不说,起身便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走至掖庭的大门口时,他忽然转身,我茫然的眼神直直撞进他幽暗的眼眸里。
我慌张的赶紧低下头,再抬起头时,已然没了他的身影。
周围的人还没弄明白,就听玉公公笑道:“来呀,给姚女史装新。从今天开始,随三殿下入上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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