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月裴卿怀(裴卿怀柳思月)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_(柳思月裴卿怀全文免费阅读)裴卿怀柳思月最新章节列表


  满满一案牍的奏章猛地被挥掷到李侃面前,随后从他头顶传来冷淡不快的嗓音:“没用的东西,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李侃吓得浑身一哆嗦,不住地叩头道:“陛下饶命!张敬敏的阴魂绕着忘忧坡喊冤,卑职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后来场面愈发混乱,卑职和裴大人拦不住,反叫几个闹事的平民给打了……”
  萧明娥阴沉的眸光微转,目光落定在一旁的裴卿身上。
  裴卿挺直腰杆跪在李侃身边,面无表情,俊朗的脸庞上带着几道擦伤,神色幽幽深深,仿若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泉。
  他淡淡开口,空洞的眸光里透出几分从容:“陛下恕罪,是臣无能,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萧明娥略一欠身,指尖冰冷tຊ的护甲轻轻挑开裴卿额前几缕狼狈的发丝,抚上他颧骨处淡红的血丝,红唇轻启:“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若是花了确实可惜。”
  “臣奉公行事,受些皮肉伤不要紧,只是现在朝中和坊间都在传忘忧坡上有张敬敏的冤魂出没,无奈之下,郑大人遗体只能下葬别处。此举有违郑大人遗愿,恐叫陛下为难。”
  萧明娥凤眸微抬,深不可测的眼底掠过一抹快光,发出意味深长的轻叹:“你让朕为难之事还少么?弹劾你的奏疏堆积如山,我若不罚,实在难以服众。”
  裴卿拱手低首:“臣知罪,但凭陛下处置。”
  “传令下去——左台御史中丞裴卿办事不力,贻误要事,着贬为潭州刺史,监察剑南道,三年不得回京。另,先御史大夫张敬敏通敌一案证据确凿,朝中众臣不得再议此事,违者,斩立决。”
  萧明娥最后一句话的尾音意味深长,冷冽的眸光俯落在裴卿身上,轻飘飘的警告之言更相识是说给他听的。
  一道罚俸的圣谕传入冯府,因大理寺正冯阅仁纠集朝臣扰乱工部司职,罚俸停职一月,同样的谕旨亦传到了陶沉府上。
  传旨的宫人瞥一眼跪在堂前的陶沉,语气带着几丝毫不遮掩的讥讽:“陶大人,陛下本觉得您是个识趣的,方才提拔您去御史台,只是这回,您当真是寒了陛下的心。陶大人这些日子案牍劳形,确实是累着了,且在府上好生休养吧。”
  “吏部陟罚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奴才来说话,小小一个宫人也敢来我中丞府撒野!”一道话锋锐利的声音打断了宫人自说自话的意趣,话音刚落,宫人便见屏风底下一袭红色裙裾款款而来,说话女子不消片刻便从屏后缓缓走出。
  江莲瑶不紧不慢立在宫人面前,一双美目微微上挑,眉间两点艳丽的朱砂更衬得她矜贵无比。
  宫人知道江莲瑶的性子,何况江获已被萧明娥一纸诏令召回义城,自然不敢轻易得罪,堆笑谄媚道:“中丞夫人说的是,是奴才多嘴。”
  江莲瑶在宫人面前站定,冷艳的眉眼不屑地在他脸上扫了一眼,玉手轻扬扇了他一耳光,“他日再敢多嘴辱没我江家之人,可就不是掌嘴这么简单了!”
  宫人敢怒不敢言,只是一味捂着脸上火辣辣的红印赔笑。江莲瑶微微俯身,将陶沉搀扶起来,余光斜睨宫人一眼道:“还不带着你的人给我滚?”
  宫人闻声,立即揖礼退下,而后被陶府家丁没好气地一并赶出府。
  传谕宫人走后,江莲瑶端着的神情微微松懈,看了跟前的陶沉一眼,一张莹莹玉面布满愠色,“陛下要掘张敬敏那该死之人的墓,你好端端的去惹什么事!”
  陶沉幽深的眸子里浮起一层冰冷的寒雾,“江莲瑶,你可知道你口中那该死之人是我父母生前挚友,也是我陶子期的恩师?”
  江莲瑶羽睫须臾间快闪几下,“只能说你陶家人有眼无珠,让你拜了这么个奸臣为师……”
  “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应该对你们江家感恩戴德,敬你们逼死我父亲,又杀我恩师?”
  陶沉的眸光仿若满结寒冰的涧水,冷凝着江莲瑶。饶是她平日做派再蛮横,也没见过陶沉对她如此大动肝火。她怔怔地松开他,低声间颇有几分妥协的意味:“张敬敏是我爹爹揭发的没错,你觉着有人害他,想法子求证不久好了。不管怎么说,你们事情闹得这样大,陛下龙颜大怒,急召我爹爹回京了。外头都知道,这次牵头的是自家女婿,他老人家面子上如何过得去?”
  陶沉剑眉一扬,沉声道:“张公不是乱臣贼子,江尚书若只是凭证揭发,不曾心怀鬼胎,又何须过不去?”
  江莲瑶眸光一黯,不再看他。
  “我看你的脑子真是读书读傻了了,满口胡话!”话落,江莲瑶便拂袖而去。
  江府莲池畔,深冬的莲池花叶残败,连游戏其中的红尾鲤都为寒风肃杀。死寂的鱼目一动不动,浑浊不堪,因窒息而浮起的鱼腹无助地袒露在池面上,结上一层薄薄的霜冰。
  江获手中盘弄着一把混杂着毒药的鱼食,布满皱纹的眼眶下,瞳仁兴奋地一缩,似是为这萧瑟之景称快。
  他身后传来珠玉琤琮的响动,回首之时,正望见江莲瑶一袭艳艳红衣,含笑步来。
  “老夫年迈,眼耳不便,不曾注意到中丞夫人大驾光临,怠慢了。”江获苍老的声音响起,几句故作生分地谦辞叫江莲瑶脸上的笑意褪了大半。
  “爹爹,您看您说的什么话。女儿虽然出嫁了,但永远都是江家女。在自己家里,只是爹爹最亲的女儿,才不是什么中丞夫人呢!”
  江获鼻息间发出几丝笑声,“江家女,今日难道不是为陶家人来的么?”
  江莲瑶微微愣神,片刻后挽上江获的胳膊,娇嗔道:“爹爹,女儿知道这件事是陶沉不是,您生气也是应该的,女儿已经替您训斥过他了。爹爹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好吗?”
  “这些时日,陶沉处处奔走求援,苦心纠结张敬敏余党来攻讦裴卿。虽然如今裴卿被贬潭州,可掘墓一事因着鬼魂之说叫停,反而给陛下种下一颗对鹿台案疑心的种子,一石二鸟。从前,我当真是我小瞧了他们。”
  “爹爹,陶沉一心为了自己的老师,无心针对您,跟您作对的是那裴卿。”江莲瑶扬起朱唇轻笑,“鹿台案先前不是查过了么,张敬敏联合突延人谋逆之罪铁证如山,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料他再怎么折腾也是枉然。”
  江获将眸光投向池中死去的红鲤,深陷的眼窝之下一双眼珠布满血丝,盛着些许不宜觉察的畏怯。他颌下长髯飘拂,悠悠吐出一口气:“瑶儿,你是我江家的女儿。无论如何,你都应该同为父站在一起,明白吗?”
  江莲瑶望着江获凝重失神的模样,似乎意识到什么一般,心尖倏地一颤,唇角的笑意全然僵住。
  隆冬雪霁,栖月居的竹门被轻轻推开,堆在上头的雪便簌簌落了下来,砸在裴卿和柳思月肩头。
  “幸亏我有先见之明。”冯阅仁不知何时出现在此,步子不疾不徐迈入小筑内。
  “裴枫做事越发懒散了,大理寺的冯大人来了,竟不知会我一声。若是要来找我问罪,我不就惨了?”裴卿神色淡淡拍了拍肩头的雪,语气中掺杂几丝毫无遮拦的讽刺。
  冯阅仁半倚竹门,摸着后脑勺窘道:“那日情急之下说话重了些,你倒记上仇了。你看,连白雪都看不顺眼,要把你的糊涂脑子砸明白!”
  话音方落,竹门上摇摇欲坠的一整团雪块骤然砸上冯阅仁的脑袋,顿时将他的风凉话气焰都灭得一干二净。
  柳思月看着冯阅仁的狼狈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裴卿虽未置声,却也忍俊不禁,下一瞬竟被一团雪球砸上胸膛。
  “好你个呆子,竟然以下犯上!”裴卿说着便俯身捧起一抔白雪堆成球状,报复似的向冯阅仁抛去。
  裴卿和冯阅仁互相报复的雪战愈演愈烈,一来二去那雪球竟误伤到柳思月,她便也顺势加入其中。仓皇躲闪之间,天地素白,相连接旋。雪落衣裳的凉意和着畅快的气息,一并剥落连日的沉重和疏离,唯有欢声笑语充盈耳畔。
  一颗雪球飞快地抛向竹门,堪堪砸中正迈步入院的陶沉。细雪纷纷散开,从他竹绿的澜袍上滑落。
  陶沉眉宇间神色一怔,面不改色地拂去胸口的雪花道:“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如此无聊。”
  “陶大人日理万机,何以有空光临寒舍?”
  “是我邀请陶大哥来的。”柳思月上前几步道,“我想着你们三个是同窗,张公的墓也是因你们三人协力才保住的,若是他老人家在天有灵,也会为你们三人坦诚相见而开心的。”
  陶沉下颌微微仰起,一副受人盛情相邀推辞不得的样子,却被冯阅仁一把搂住脖子,听他笑意朗朗道:“子期你就别装模作样的了,左右都是赋闲在家,与其成日对着那悍妻,不如与我和潜之痛快聚一聚!”
  陶沉喉间发出刻意的清嗓声,尴尬的神情无意间对上裴卿诚挚的眸光。裴卿微微一笑,推开眼前的竹篱,作势请他入内道:“小桌四方,正缺一人,子期何不来共饮一杯?”
  几束松红梅攀援竹篱而上,仙客来花蕊盛着未化的积雪,玫红色的身影默默与红梅对望。四人环着一方石桌而坐,裴卿温上青梅酒为众人斟入青玉杯,腾腾热气便裹着酒香缓缓隐入青天。
  “自从老师往生之后,我们许久没有像这样聚在一起了。你们还记不记得那面墙,从前我们常在那里面壁。”
  裴卿说着朝竹门后的石墙望去,破败的墙面刻满少tຊ年意气,墙下几朵蕙兰在累月照料之下昂首傲放。
  语罢,四人皆默声许久。
  冯阅仁看向裴卿,“潜之,鹿台案发时,你既是台中侍御史,也是目击者,你最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
  陶沉眼中疾色一闪,也将目光投向裴卿:“你这一去潭州,少说三年五载,若你真心想为老师正名,就请你把你所见真相留下来。”
  裴卿双眸微微一沉,素来平静无痕的眼底逐渐泛起微澜,于深邃的眸光中翻涌起痛苦和悲楚,“鹿台一事,要从阿四说起。”
  这几字仿若石落幽潭,惊起尘封已久的水面。柳思月的眸光骤然一跳,杏眸间划过一丝几无可见的动容。
  “阿四哪位?”冯阅仁愣神问他。
  “你可还记得当初在黄鹤楼查获弘文馆的诗篇里,那第十四篇佚名诗?”裴卿淡淡开口提醒道,“朔风埋金甲,青冢人未还。可怜城下骨,鹣鲽多少恨。这首诗是阿四写的。”
  冯阅仁眉头一动,“完全没印象。”
  “阿四是五年前入的弘文馆,老师对我说,他是一位好友家的孩子,因职务之由不能带在身边,送来馆中暂留。他算不得老师的学生,所以你们对他印象不深。但是自阿四来了弘文馆便和我同住,两年相处下来,我早把他视作自己的兄弟。陛下摆驾鹿台行宫那日,我任台院侍御史正半年,阿四约我在行宫后山的神庙见面……”
  寒风忽而吹开记忆的珠帘,拂过夜幕笼罩的灵鹿山。几丝清雪飘落少年肩头,顺着皑皑白雪铺就的小路送入不远处神庙。
  庙中灯火微阑,裴卿踏入其间,瞧见一个白衣少年跪在神像前低声祈祷。
  少年循声望他,稚嫩的脸庞掠过一抹欣喜,不禁拉高声音唤他:“裴郎,你来了!”
  裴卿走到阿四跟前,将手中的宫灯搁下,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扬起一抹疏朗的笑容:“我是从宫宴上偷溜出来的,不要声张。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要回家了么,怎么还在义城?”
  阿四把声音压低几分道:“我大哥已经到义城了,明日就要带我回家。”
  “你家在何处,日后若有机会,我去看你。”
  “我们以后应该没有机会再见面了。我家……离义城很远。而且你做官那么忙,也没时间来看我吧。”
  “那我们写信,纵然你山高水远,我旰食宵衣,总会读到彼此的来信。”
  裴卿打量一眼面前的陌生的神像,若有所思地上前两步,“我们就对着这神像拜一拜,求天神护佑你我日后平安,如何?”
  阿四愣了一下,露出一丝憨厚的笑容:“好。”
  二人跪于神像前祷念几番,随后俯身一叩。
  “裴郎,我大哥看我看得紧,我也是溜出来的,我得赶紧回去了。”
  “你去吧,我也该回宴席了。”
  裴卿提起石台上的宫灯,和阿四一同走出神庙。
  头顶一轮圆月照彻庙宇,脚下积雪闪着月华般的莹泽。二人就此作别,往相反的方向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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