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一片寂静。

　　宋池鱼抬眸看着对面的男人，轻声笑道：

　　“假装喜欢我这件事一定恶心了你很久吧？这五年你过得应该也很难受，现在终于要摆脱我了，是不是很开心？”

　　她勾起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

　　对面的男人没说话，眸色暗沉，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然握紧成拳。

　　沉默无端蔓延。

　　“盼盼还小。”

　　几分钟过后，他终于开口，表情恢复淡色，似乎并没有多在意。

　　宋池鱼听着他的话，嘴角轻轻一撇：“所以因为盼盼还小，我就不能离婚吗？我就必须，委曲求全地继续待在你身边吗？”

　　开什么玩笑？

　　吊灯悬于头顶，发出微弱的光芒。

　　“委曲求全？”他抬头反问，语气低哑：“你现在过得不好？”

　　“如果你觉得每天独守空房，只能通过娱乐新闻里的绯闻消息来了解自己丈夫的动向，隔段时间就要向记者说一遍‘我相信他’这种假话的日子叫过得好的话，那我确实过得挺好的。”

　　“你在乎的就是这些？”

　　“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顾渊闻声，表情松弛了一些。

　　“新闻我可以让公关部发声明解释，记者那边以后不用你出面，至于其他的，等这段时间公司忙过了，你想去哪都可以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去，正好下周是盼盼的生日……”

　　“没必要。”没等他说完，宋池鱼直接打断他。

　　“你不解释的缘故无非就是你不在意而已，既然如此，也不用特意勉强自己。”

　　女人表情冷淡，看向他的目光里只剩下淡漠。

　　呼吸莫名不畅，那种像被针扎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顾渊不得不攥紧了手指。

　　“所以就非离婚不可了？”

　　他冷声问。

　　宋池鱼不禁轻笑：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希望的吗？”

　　顾渊被怼，脸色瞬间一黑，顿了几秒后才继续开口道，语气平静：“离婚可以，但既然是签协议，那内容我总要看看。”

　　“随便你。”

　　末了，她起身走向一边的柜子，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按在桌面递给他。

　　“协议如果没什么问题就直接签字，有问题的话，联系这个号码。”

　　“还有这个。”宋池鱼取下无名指处的戒指，放在他面前，“还给你。”

　　说完直接转身离开，背影潇洒。

　　徒留男人坐在原地，身形隐匿在黑暗里。

　　翌日是晴天。

　　宋池鱼昨夜没有回主卧，而是掉头去了顾盼的房间，睡在了顾盼的身边。

　　解决了一件压在心底的大石头，当晚她睡的很好，一夜无梦。

　　清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家搬家公司，约了下午的时间。随后她去了主卧，里面空无一人。

　　从衣柜里翻出几件衣服，目光不经意落到抽屉最深处一个背下去的相框，宋池鱼的表情愣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正常。

　　都结束了。

　　她抱着衣服起身，步子最后在门边停下。男人正垂眸站在门边，眼下青黑，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没换，下巴处冒出了一些微小的胡茬，看上去像是落魄了很久一样。

　　他没和她说话，只是盯着她看了很久。

　　眸光里含着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宋池鱼受不了这种逼仄的环境，垂着眼从他身边径直路过，飘散的酒气落入她鼻息。

　　与之相对应的，还有他冰凉的手指。

　　他拽住了她的手腕。

　　“有事？”

　　宋池鱼昂头看他，语气淡然。

　　顾渊低眸看她，嗓音沙哑，还带着室外的凉意：“你跟季辰南在一起了？”

　　“？”

　　宋池鱼被他的话逗笑。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反告一嘴我出轨吗？”

　　手腕上的束缚立刻变紧，他弯下身子靠近她脸庞，漆黑的眼眸里藏着之前从未见过的东西，语气压抑：“你真和他在一起了？”

　　宋池鱼没出声，落到顾渊那里就是默认。

　　他语气更重，带着怒意：“他五年都没回国，你知道他变成什么样子了吗你就和他在一起？你难道就不怕又被人骗？”

　　话一说出口顾渊就愣住了。

　　卧室里的窗户没关好。

　　微风带起了纱织的窗帘。

　　“被人骗？”宋池鱼抬眸看他，眼眶微红，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苦涩，“那他有顾总的骗术厉害吗？”

　　顾渊愣在原地。

　　身子半晌没有动弹。

　　宋池鱼径直摆开他的手走出去。

　　步子杂乱无章还带着急迫。

　　一路走到顾盼的卧室，小姑娘还睡的香，床头放着昨天在K记里得到的玩具。

　　轻手轻脚地把衣服换上，宋池鱼在下楼的时候收到了季辰南发来的短信。

　　【季辰南：醒了吗？】

　　【宋池鱼：嗯。】

　　【季辰南：需要我过来接你吗？】

　　【宋池鱼：不用。】

　　消息发过去后对方便没再回复，她也没当回事，径直去了厨房，把早餐给顾盼准备好。随后取下围裙，刚从厨房走出来就看到了倚在墙边的男人，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刚刚我话说重了，是我的问题。”

　　在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

　　“但和季辰南在一起的事情，我还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

　　宋池鱼转身面向他，语气冷漠。

　　“所以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说这件事的呢？”

　　“现任？前夫？还是盼盼的亲生父亲？”

　　顾渊定在原地，身上的酒气消了一点，阴沉的目光落到她没有笑意的脸庞上，半晌开口：“协议书我还没有签字，所以从法定意义上来说，我依旧是你丈夫。”

　　“那等你什么时候签了协议书再来和我讨论这个问题好了。”宋池鱼低声说。

　　顿了几秒，她又张口补充道：“另外，我没和季辰南在一起。”

　　“所以麻烦你不要随意编造我朋友的八卦。”

　　女人身影远去。

　　男人依旧站在原地，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个苦涩的笑。

　　-

　　宋池鱼刚出门就看到了季辰南。

　　他就站在车边，穿着长款风衣，戴着金边眼镜。

　　想起早上顾渊那莫名其妙的一席话，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走过去，问：“你很早就来了？”

　　“没有，我是刚到。”季辰南开口回答，语气温柔。

　　宋池鱼不信，她抬头，语气冷漠：“顾渊早上回来的时候看到你了，你是不是和他说了什么？”

　　季辰南似乎不想承认，他轻笑着说：“怎么会？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宋池鱼双手插着口袋，柔顺的长发在日光下发亮，薄唇微勾，讥笑着反问：“我不清楚吗？”

　　她顿了顿继续说：“季辰南，我让你帮忙，只是给你一个所谓补偿我的机会，但那并不代表你可以肆无忌惮的干涉我的生活，如果再有一次，我不介意再换一个律师。”

　　车边的男人闻声，眸光不自觉暗了暗，压下胸口的怒意与愤恨，他昂起头，面上依旧是一副温温柔柔的表情。

　　“我这也不是怕你受委屈吗？就多说了几句，想不到顾总居然还有打小报告的习惯。”

　　话里话外都是嘲讽，宋池鱼怎么会听不出来，但她现在也懒得去和他争辩什么，只低着头问：“还不走吗？”

　　季辰南见状连忙拉开副驾驶的座位。

　　等宋池鱼坐好，他才绕到驾驶座那一侧上车。

　　汽车平稳地在路上行驶。

　　男人开着车，女人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盘旋在他身侧，勾得他一时有些心猿意马，心中那股欲望更加强烈了。

　　“盼盼还没起吗？”

　　受不了太过安静的氛围，他主动说起了话。

　　宋池鱼自上车了就在假寐，眼下突然被吵醒，表情有些不耐烦。坐直身子，她低声回答：“盼盼不想去，正好顾渊没事，在家陪她。”

　　季辰南哦了一声，继续问：“顾总之前不是都很忙吗？整日整夜不着家，怎么现在就突然空闲起来了呢？天天都在家待着。”

　　宋池鱼眼眸闪了闪，几秒后扭头看他，表情冷漠，“你是想去盛世上班吗？”

　　“嗯？”

　　季辰南懵圈。

　　“怎么可能？”

　　“我就说嘛——”

　　宋池鱼特意延长语调，语气里全是嘲讽，“毕竟我看你那么关心盛世的工作情况，还以为事务所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弄得你要跳槽呢？”　

　　“还是说，”宋池鱼不禁低声笑道：“你看上顾渊了？那要我帮你介绍介绍吗？”

　　季辰南脸色瞬间又黑又紫，他还想出声解释：

　　“池鱼我……”

　　结果却被女人冷声打断，“季辰南，我和他马上就没关系了，你想知道他的事，不要来问我。以后也请你不要再在我面前提他，行吗？”

　　季辰南沉默了许久，直到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起，在刺耳的刹车声中，他低声说：“知道了。”

　　-

　　餐厅里。

　　顾盼盯着面前盘子里仅一份的三明治，脸上的表情有些犹豫。

　　该不该分给爸爸一半呢？

　　该不该呢？

　　没等她做好决定，男人就已经洗完澡下楼了，发尾还带着水滴。

　　顾盼看了看眼前的三明治，仅仅犹豫了三秒钟，就立刻抓着盘子放到了自己面前。

　　“妈妈今天早上只给盼盼做了三明治，爸爸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顾渊：“……”

　　一个人走到厨房，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料理台，他最后选择喝了杯水对付。

　　转身离开厨房，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顾渊的眸子沉了沉，问那坐在餐厅上的小姑娘：

　　“妈妈呢？”

　　顾盼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才开口道：“妈妈去外公那了，和季叔叔一起，爸爸今天要在家照顾盼盼了！”

　　“和季叔叔一起？”

　　“对啊！”

　　想起早上季辰南的那一席话以及宋池鱼漫不经心的态度，顾渊不禁暗了暗眼眸，他拿起手机，拨到熟悉的号码，手指犹豫几秒选择了发短信。

　　【顾渊：去宋康那了？】

　　回信过了十几分钟才到。

　　【宋池鱼：嗯。】

　　【宋池鱼：我看你今天没事，正好就在家照顾盼盼，我下午回去。】

　　指尖犹豫了几秒，半晌还是打了几个字过去。

　　【顾渊：季辰南也在？】

　　【宋池鱼：嗯。】

　　【顾渊：他去做什么？】

　　【宋池鱼：有事。】

　　顾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