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顾盼篇
六岁那年,我第一次发现自己能看到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那年我爷爷去世,他在粮管局家属院的房子就由我们搬进去住。
我爷爷去世一周后,我在家里又看到了他,他拄着一个龙头拐,一个人颤巍巍地去上厕所。
我跟上去,却发现厕所空空如也。
我把这事情告诉了爸爸,我爸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奶奶说我是能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但后来我发现,我不仅能看到死掉的人,也能看到一些活着的人。
比如家属院的陈阿姨去北京出差好几天,有天白天,我却在楼道里又撞见了她,也是一闪而过。
我跑去和乘凉的大人们讲,导致陈阿姨后来回家后,和她老公大吵了一架。
我叫顾盼,红楼梦里有句话叫俊眼修眉,顾盼神飞。
以前上学那会儿同学听到我的名字,会觉得我爸妈挺有文化。
其实他们给我取这个名字的寓意,是盼望我接下来能有个弟弟,我妈下一胎能生个男孩。
我爸没什么出息,也没什么正经工作,每天就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在外面喝酒闹事,胡作非为。
他可能觉得我妈生不出男孩,让他在自己的朋友面前很没面子。
我妈年轻的时候挺好看的,我也不知道我妈是怎么看上我爸的。
小时候,我还把我看到的这些奇怪的事情告诉爸妈,但这好像让我爸更讨厌我了。
还出去到处说我脑子有问题,是精神病。
我妈怕我爸,也不敢纠正他。
时间久了,包括我自己在内,都觉得我天生精神就有问题。
总之,大家好像渐渐地就都不太喜欢我了。
我的童年没有朋友,没有芭比娃娃,没有其乐融融的全家旅行。
我最大的乐趣是趁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偷看一会儿电视。
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一块钱一根的棉花糖。
卖棉花糖的婶婶也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我的人。
有一次,忘记是什么事情了,我爸把我锁在外面。
我一个人坐在家属院门口哭,婶婶看到我,主动给我棉花糖吃,还陪我一起坐了很久。
她告诉我,以后在家里受欺负了,就去前面路口她摆摊的地方找她。
但是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我爸。
我点点头。
我爸在我爷爷去世后越发肆无忌惮,我们那里很多人都怕他。
我高二那年,我妈终于又怀上了。
我爸妈开始都很开心,我也很高兴,因为我觉得如果我有了弟弟,爸爸也许能对我好一点。
但没多久,我爸忽然态度大变。
他大概是被哪个狐朋狗友煽动了,觉得之前十多年,我妈都没怀上,怎么现在忽然就怀上了呢?那肚子里肯定不是他的种。
于是他开始摔东西,发脾气,带着他的朋友们回家大吃大喝,让大着肚子的妈妈忙前忙后。
他喝多了就大声辱骂我和我妈。
我妈肚子越来越大,她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就准备孩子生下来之前去我舅舅家住着。
我爸觉得我妈是心虚躲着他,拦着她不让走。
他喝得醉醺醺的,把我妈按在桌子上打。
我上去阻止,被我爸一把揪着头发推在地上。
我妈跑过去扶我,我爸一脚把她踹倒,然后开始不断踢我妈的肚子,说要把这个孽种踢出来做亲子鉴定。
我哭着跑出去拍邻居陈阿姨的门,求他们救救我妈。
但他们就是不开门。
我在小区里大哭,引来了我爷爷的几个老同事。
他们赶到我家,我爸终于住手,让我妈去了医院。
但还是流产了,是个男孩。
我爸跟着去了医院,我妈还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他就拎着那个死婴,在医院里依旧大吵大闹,喊着要医生给他做亲子鉴定。
我二伯后来赶到,他那时已经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宽慰医院的医生和护士,让他们赶紧帮我爸把亲子鉴定做了。
医生说,他们医院没有能力做这个,但碍于我二伯的身份,他们还是帮忙从死婴身上提取了 DNA,送到省会的亲子鉴定中心去。
后来鉴定结果出来了,那个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确实是我爸的。
我妈出院后被接回了舅舅家。
我爸似乎也备受打击,消停了不少。
那段时间,这个家久违地安静了。
没多久就到了我的 17 岁生日,我妈没有回来。
本来我都不打算过了,但没想到我爸还记得我的生日,还给我买了生日蛋糕。
晚上,他把插了蜡烛的生日蛋糕摆在我面前。
灯熄灭,我刚吹灭蜡烛,却发现我爸绕到了我身后,试图强暴我。
那个畜生说,你妈应该彻底生不了了。
你是我女儿,你该代替你妈,帮我们顾家传宗接代。
我死命挣扎,黑暗中摸到了切蛋糕的水果刀。
我打开灯,用刀对着自己的喉咙,大吼着要他滚。
那个畜生不为所动,我说:「我现在还没成年,强奸我你是要被判死刑的。」
他愣了一下,忽然笑道:「行,那我就等到你 18 岁再来要你。」
说完,他转身出门,留我一个人在一地狼藉的客厅嚎啕大哭。
那天晚上,我跑去舅舅家找我妈。
没多久,我爸跟了过去,在我舅舅家外面又是一通吵闹。
我舅舅和我舅妈都是下岗工人,在步行街一带摆地摊。
我妈担心我们连累舅舅一家,当晚不得不跟着我爸回家。
即便我妈在家,那个畜生依旧常常对我动手动脚。
我妈察觉到了我爸的意思,但她好像对我爸也彻底怕了。
所以她非但没有阻止,甚至还有意无意地劝我在 18 岁之后接受那个畜生。
这让我对这个家彻底绝望。
我想过死,但最后还是决定要活下去,我不能认命。
世界还很大。
我要考个好学校,考到外面,摆脱这个丧心病狂的家庭。
转眼到了高三。
那一年,班里来了一个从上海转学过来的男孩子。
他叫陈念。
很多年前,这个男生曾经是我的小学同桌。
那时,我叫他小石头。
陈念还是像记忆里一样开朗,我和他越来越熟,渐渐地,我感觉他好像变成了我生活中一个可以依赖的人。
于是有一天,我跟他悄悄讲了那些总是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又忽然消失的人。
陈念没取笑我,甚至不觉得我有病,而是对我说:
「你有没有想过,你看到的也许是平行世界?」
(2)陈念篇
我叫陈念,表面上看是个 17 岁的高中小帅哥。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其实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对,其实我在 30 岁那年,因为抑郁症跳楼自杀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死成,反倒一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 2008 年,回到了自己 17 岁生日的那天。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魂穿?
我记得 17 岁那年,我爸妈离婚。
我妈独自回到了浙南的老家。
我跟我爸则留在了上海。
回想起上辈子悲催而苦逼的一生,我决定,既然重来一次,那就干脆直接在 17 岁这年也重新做个选择吧——
不再跟我爸留在上海,而是选择和我妈一起去了她老家。
我妈安排我转学到当地的中学继续念高三。
班主任相当照顾我,给我安排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做同桌。
但我看到女孩的脸和名字的时候,后背着实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女孩叫顾盼,我其实早在小学三年级就认识她了。
当时因为一些原因,我来我妈老家这里短暂念了一年小学。
那会儿,她也是我同桌。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我上一辈子的记忆里,这个女孩在 18 岁那年就自杀了。
好像说是因为高考失败什么的。
算算时间,好像就是一年后了!
她为什么会自杀?
难道真的和我妈当时说的一样,有心理病?
不行,我要救救她!
而且另一方面,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在我前世的时候,我耳边总能听到一个女孩冲着我喊:「小石头。」
在我跳楼自杀的时候,身后也忽然出现了一个女生。
小石头这个名字,只有顾盼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喊过我。
我不确定,喊我的会不会是她。
我转过头,决定多观察她一下。
良久。
然后她就举手了:「老师,陈念上课老是盯着我看。」
老师说:「新来的,拿上你的课本,给我滚到外面去。」
不过经过我的初步判断,我推测顾盼极大概率是学傻了。
她这么用功,想必是把人生所有寄托都压在高考上了。
结果高考发挥失常,精神就很容易崩溃。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
那么,是不是让她人生有个别的盼头会好一点?
比如,谈个恋爱什么的?
为了拯救她,我不介意牺牲一下自己的色相。
上课的时候,我拿胳膊肘捅了捅顾盼的胳膊:「顾盼,你看看这道题,这个 A 点到 B 点的距离是怎么算的?」
顾盼拿过来看了看,然后很耐心地给我讲了一遍解题思路。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对,这个距离我还是算不出。」
顾盼皱着眉:「你看,这个步骤不是很清晰吗?」
我说:「这个距离我知道了,但还有个距离我算不出。」
顾盼说:「还有哪个距离?」
我说:「我和你的距离。」
顾盼脸一下子红了。
嘿嘿,顾盼想必已经被我撩动了心弦。
只见顾盼站起来大声说:「老师,陈念上课老说话骚扰我。」
老师说:「新来的,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3)顾盼篇
陈念回来了,他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愣头愣脑的。
但和他在一起说话,却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什么都不懂的小时候。
他说今后要留下来陪我一起学习,还要送我回家。
我答应了。
但怎么看都觉得他像是留下来捣乱的。
一套卷子没做完,他就往我手里塞一本杂志:「该休息啦顾盼,要劳逸结合!」
我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把杂志还给他,说:「那你也先等我把这套卷子做完吧。」
他一脸凝重地表示:「顾盼啊,你一定不要学得太用力,很容易把自己学坏掉的。」
然后就接过杂志自己看得津津有味:「好多年没看《故事会》了,真有种逛知乎的感觉。」
没几天,他拿给我一个 MP3:「顾盼,没事多听听歌,可以放松心情,陶冶情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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